第二十四章

求我庶士

解决了清秋的问题，顾了了开始动歪脑筋。

她一手撑着下巴仰望天空，眼珠滴溜溜地转时，苏叶条件反射地意识到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顾了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苏叶很想叹气，他觉得有顾了了在身边，无端老了几岁。

顾了了挑眉，“你不懂，我在思考人生大事。”

苏叶：“……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清秋很乖巧地搬了个凳子给苏叶，又去端茶倒水，寻些点心小吃什么的。有东西填充肚子，顾了了非常满意地摸了摸清秋的脑袋，夸了句“好乖”。苏叶：“……”合着你是在养宠物啊。

“你不觉得，王御和桑依很般配吗？”半天，顾了了终于道出自己的心思。苏叶想都未想地答道：“不觉得。”出入青楼倌馆的人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顾了了翻了个白眼。

“其实……”清秋在一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了一句。“有什么话想说就说。”顾了了不理会苏叶。

“王公子并非常人以为的那般花心。”清秋轻声道，表情有些紧张，不自然地扭着双手，“小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王公子每次只是来喝酒听曲而已。”

“就只是这些？”苏叶不信。清秋很肯定地点点头。

“这不就得了。”顾了了摊手，一副事情了解的模样，“我想王御提亲被拒，多少是因为花名在外。既然他并非如此不堪，那就是和桑依还有可能。”

苏叶被顾了了绕来绕去，有些不耐烦，“那你说要如何做？”“这个嘛……”顾了了摸了摸下巴，“暂时还没想到。”

苏叶是明显不想掺和其中的模样。桑既也不会是好的合作对象，顾了了想来想去，只剩下陶师姐可以帮忙。

“你是说要我帮你打探桑小姐的意中人？”陶桃知道顾了了的打算后，诧异道。

顾了了点头，“师姐，你不想早点去江南吗？”

桑依若能成功出嫁，陶桃不是卖身丫鬟，自然不用跟过去，桑既正好借此讨过来，一举多得。陶桃听说如此，立马答应下来。

不出半日，她便完成了使命，回来复命。“怎么这么快？”顾了了惊讶不已，她还以为女孩子的那些小心思要费不少工夫才能掏出。

陶桃喝了口水，眼角含着浓浓的笑意，看着顾了了神情莫测。顾了了被她盯着看久了，有点发毛。

“师姐，你怎么了？”她拿起杯子，假装喝水。

“恭喜你啦，顾师弟。”

噗！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陶桃挤眉弄眼，“小姐的意中人是你哦。”

咳咳咳，可怜那口茶咽不下去，喷出来又觉得丢脸，顾了了拍着胸脯半天缓不过气来。“这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她恢复正常，清秋站在身后帮她顺气。

陶桃笑吟吟道：“桑小姐对你芳心暗许，我鼓励她爱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你等着被表白吧。”

顾了了：“……”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这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吗？”

顾了了还没来得及回答，桑既便匆匆走来。“慕双，跟我来一下。”他的神情明显不大好。顾了了夹紧尾巴，余光瞥了一眼陶桃，此女正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她乖乖跟着桑既走到桑家正厅，里面站了不少人，连平日里难以见到的桑老爷、老夫人都出来了。

顾了了暗暗叫苦，那位桑小姐不会是真听了陶桃的怂恿，把事情闹大了吧？！事实上，还真如顾了了所猜测，正是待嫁之年的桑小姐在桑老夫人的再三逼问下，说出了“慕双”这个名字。

桑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好歹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大小姐喜欢上护卫，这在话本里常见，可博人一笑，但真正发生时，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一上来，顾了了便被命令跪下。开什么玩笑！自拜师楚千觞之后，顾了了多少年没给人下跪，现在要她向桑家跪下，顾了了仰起头，直视桑家座上几位。

桑夫人原对顾了了是有几分喜欢的，干活勤快手脚麻利嘴又甜，故而这时候也拉不下脸来，只别过头，不吭声。“放肆！”作为一家之主的桑老爷，对顾了了诸多不满，见她不肯跪下，越发生气，“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

“且慢！”顾了了见左右有人上来，正准备舒展舒展筋骨，桑既却出言阻止。

“慕双并非我桑府中人，不过是签了短工，若是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桑既意有所指，明白的人却知道这“人命”二字绝非是在说顾了了。算你小子懂事。顾了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桑老爷胡子一翘一翘，似忍了又忍，到最后说：“把他给我赶走！小姐决不能嫁给这样的人！”顾了了见有人来拖自己，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那些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桑老爷面前。

桑家众人这时才知顾了了身手了得，一干下人根本不是对手。“你、你要做什么？”桑老爷眼中闪过惊惧之色，“桑既，还不把他给我赶走？”

顾了了冷笑，“我还不至于对老弱病残动手。”见她没有再上前，桑老爷缓了一口气，“只要你不娶我家女儿，什么都好说。”

顾了了怒了，倘若她是男子，还非娶桑大小姐不可！你丫真以为桑小姐是朵花啊，人人都是蜜蜂想去采。

“爹，别再说了。”一直沉默的桑依突然开口，眼眶微红，说话带着哭腔，“依依谁也不嫁了，你们放过慕公子吧。”

“放肆！”桑老爷大骂起来，“我没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儿！”哐当一声，剑锋竖在桑老爷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慕双！”

“慕公子，不要！”

顾了了挑眉，以前读红楼梦》儒林外史》之类的古籍，以为那种食古不化迂腐不堪的男人只会在书上出现，直到亲眼所见，顾了了觉得就算桑依能憋下这口气，她也不能就此了事。

“慕双，别动老爷，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桑夫人吓得连连哀求。“你不就想让桑小姐嫁个好人家吗？”对着桑老爷，顾了了嘴角翘起，笑容越发灿烂，“那我来帮你做主好了，抛绣球如何？”

桑老爷感到脖子一凉，吓得涕泪横飞，直喊“大侠饶命”、“大侠您说怎样就怎样”之类的话。顾了了听罢，满意地收起剑，说道：“桑老爷，这可是您亲口答应的，让桑小姐抛绣球。”

桑老爷心有余悸，连连点头保证让桑依抛绣球选亲。

出了正厅，桑既追着顾了了问道：“慕双，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看不惯你爹。”顾了了答道。

“可你也不能让依依抛绣球选亲，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桑既反对。

顾了了白了他一眼，“放心，我既然提出，自然不会让桑小姐随便嫁给张三李四。”

“难不成你要去接绣球？”

顾了了：“……”

“我若要娶桑小姐还需这么麻烦？”刚才直接拿着剑威逼桑老爷不就好了。

桑既点头，“也是，那你希望依依嫁给谁？”顾了了诡异一笑，“秘密。”

当夜，一道黑影从桑府屋顶划过。

“顾了了！”

那黑衣人脚下一个趔趄，回头，见苏叶双手抱肩，站在屋顶上等着自己。

“你怎知道我要行动？”顾了了拉下面罩，露出大半边脸来。苏叶轻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眼珠子一转，自己便知道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你是想帮王御？”

顾了了默然望天，“你不是不感兴趣不想插手吗？”

苏叶摇头笑笑，“我不插手，你知道王御家在何处？”

唔，顾了了摸了摸下巴，她隐约知道个大致方向，具体还不清楚。

“走吧！”有苏叶带路，二人一路直奔王御卧房。

灯还亮着，他显然还未入睡。“这么晚都不睡觉。”顾了了趴在墙头，嘟囔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除了吃就是睡，没有别的志向。”苏叶抢白。顾了了撇嘴，睡觉睡到自然醒，这种现代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他一个古人是不会明白的。

“现在进去？”顾了了问道。“等下。”苏叶按住她的手，突然把她往后一拉，两人隐没在阴暗之中。“有人。”苏叶在顾了了耳边轻声道。

许是两人靠得太近，他的唇有意无意擦过顾了了的耳郭。顾了了不由自主颤了颤，想要离苏叶远些，然而她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始终没有放开。

顾了了挣了挣，没有挣脱。她抿了抿嘴，想说话，却怕被人听去。

“主子，王公子果然在等您。”说话的声音好生熟悉，顾了了仔

细辨认，发现来人正是柳祈枫和易复。

“他们两人怎么来了？”顾了了皱眉。苏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那个易复武艺高强，不容小觑。

“易复，你在外边等着。”柳祈枫吩咐道。

“是。”

见柳祈枫推门而入，顾了了与苏叶大眼瞪小眼，怎么办？还要不要去找王御？还是就此打道回府？顾了了用眼神询问苏叶。

现在要离开是不太现实，以易复的武功，他们俩稍有行动便会被发觉，但要一直躲在墙角，吹着冷风什么的，苏叶是绝不愿意。

“我去把易复引开，你回桑府去。”苏叶耳语道。“不帮王御了？”顾了了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有外人在，你要怎么帮？”

好吧，这倒是真的，顾了了冥思苦想，一时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妥协。苏叶见顾了了不再反对，便放心跳出墙角。

果然，这边一有动静，易复立马扭头，“谁在那儿？”

苏叶飞身往外跑。易复追了上去。

二人走远，顾了了才跳出墙角。她转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王御的卧房。三更半夜秉烛闲谈，他们二人该不会是分桃断袖吧？！

顾了了想起桑依那张可怜的小脸，顿时燃起不把她拉出水深火热誓不罢休的斗志。她双手握拳，小宇宙燃烧起来，为了桑小姐下半辈子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顾了了把苏叶的叮嘱完全抛到脑后，跃上房梁，躲在窗外偷听。房内传出的都是柳祈枫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丝威严。

“王公子，莫非你变卦了？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位桑小姐？”王御没有回答，柳祈枫便继续说道：“我听说三日后桑小姐要当众抛绣球选婿，王公子可是要去试一试？”依旧是一片沉寂。

顾了了都为王御捏一把冷汗，只听柳祈枫轻笑一声，“看来王公子还是不肯死心啊。也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某就不再上门叨念了。”

“且慢。”王御终于开口，“柳公子，王某只想问一句话。”

“何事？”

“柳公子此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找寻十三公主吗？”

顾了了离开时，脚步沉沉。她甚至忘了收敛气息，免得惊扰他人。好在武艺高强的易复被苏叶引走，其余之人都功夫平平，没有察觉出异样。她满腹心思全是柳祈枫的那句回答——十三公主？或许是十三皇子也未可知。

下意识地，顾了了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她虽生性调皮，却不喜惹麻烦，像这种皇室隐秘，能躲多远则躲多远。以至于还未等柳祈枫离去，她便悄然离开。

她回到桑府时，苏叶还未归，直至第二日清晨，才见到苏叶疲惫的身影。“那个易复，还真是难缠。”苏叶说道。

顾了了含糊地点头，继续神游天外。清秋在一边安静地学习蹲马步。

“顾了了，你怎么了？”苏叶觉察出不对劲，问道。

顾了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满脸忧郁状，“师兄，要是桑小姐实在嫁不出去，你就委屈一下娶了她吧。”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说王御和桑依是一对吗？”

“可王御也许并非良人。”顾了了托着下巴，愁容满面地答道。

苏叶不解，“为什么？”

“王家与桑家敌对，我怕上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什么叶？”苏叶满头问号。

难得见苏叶有不耻下问的时候，顾了了来了兴致，将莎翁的戏剧改头换面，生生换了一个背景，讲了一段旷世奇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