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然匆匆离开后,照看江觅的事就落在了常夏岚身上，她每日准时过来陪江觅说话，消磨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天。

此时,震中救援正处于黄金时期,救援人员不眠不休,抓紧每一秒和死神赛跑。

“死亡人数还在持续攀升。”常夏岚低缓的声音在病房里缓缓散开,“北一直升机救援队在队长程青然的带领下,凭借丰富的救援经验和坚韧的救援精神,数次克服困难，进入很多地面救援人员无法到达的地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奇迹。在余震不断的艰难时刻,他们没有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和可能，成功建立了一条空中生命线……”

念完权威媒体刚刚发布的救援资讯，常夏岚放下平板，看向病床上安静躺着的江觅说：“觅觅，你看,这就是你从小喜欢着的姑娘，她无论何时都不忘坚持,再难也没想过放弃，你怎么忍心让她带着一身荣耀回来时，只留给她满眼的落寞？”

回答常夏岚的只有监测仪器机械的‘滴’声。

常夏岚轻叹口气，重新拿起平板，准备给她念网友的每日留言。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江徽文胳膊上搭着一块薄毯，缓步走过来，将毯子仔细盖在常夏岚腿上,随后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别这样，觅觅听得到。”

常夏岚眼睛酸酸的，勉强笑着问他，“怎么没去公司？”

江徽文，“沐岚说今天降温，怕你腿不舒服，就折回来了。”

常夏岚抬头看向窗外，天很蓝，阳光很亮，但是太安静了，一只飞鸟都不曾看到，“今年冬天最后一场大雪怕是要来了……也不知道程程那边怎么样了。”

一室静谧里，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江觅听到‘程程’两个字时紧闭的双眼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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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夜幕沉沉压下。

程青然所属机组，在连续忙碌18个小时后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机会。

周浩坐在废墟上，风卷残涌地扒了几口夹着冰碴子的盒饭，整个人瞬间凉透。

这身凉意远不如失去亲人的悲痛。

“今年这个年太难过了。”周浩感叹。

程青然端着饭盒，目光沉静，“大灾大难面前，人没有选择权。”

“是啊。”周浩忍着又吃了两口，忽地问，“你手没事吧？”

为了多带点油，救援直升机上不装空调，冬冷夏热，连着冻了几天，几人手上多多少少都裂了口子，尤其是程青然。

这次过来，她除了作为机长，带机组成员执行飞行任务，还是几个飞行队组成的应急救援队的负责人，必须全面组织，甚至亲自参与部分地面救援，一双手早就弄得伤痕累累，周浩光是看着就疼，她却只是不甚在乎地扫了眼说：“没事，谁带手机了？”程青然问。

周浩想了下，“等会儿，我去给你要。”

程青然，“嗯。”

不多时周浩回来，递给程青然一支碎了屏的旧手机，“凑合用吧，都没带，怕分心。”

“谢了。”程青然接过来，本想登录微信，想到没办法验证只好作罢，转而进了微博去搜索自己的账号。

距离三天前，程青然的粉丝又增加了很多，最后一条微博的评论数也是平时的好几倍。

她随手点开，热评前几条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加油’，而是满载诚挚的‘等你回来，等一场婚礼’。

“真想结婚？”周浩看到屏幕上的字问。

程青然按灭手机还给周浩，低着头，无意识摩挲腕间的红绳，“想，想了很多年。”就算她们的婚姻关系一辈子不被法律承认，她还是想，至少……在生老病死面前，她可以很有底气地告诉自己，“这是你的妻子，你有权利为她做任何决定，并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周浩没笑出来，攥了攥手站起来说：“人家军警消防的不是老搞什么集体婚礼，营区婚纱照么，你和江觅到时也弄一个，就搁咱队里。哥几个颜值差了点，给你们拎婚纱，当背景绝对没问题。”

程青然笑周浩想得太远，可沉下来心来想，拍一套这么特别的婚纱照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要等到哪年哪月？

“去休息吧，天亮以后还有得忙。”程青然低落情绪开始变得明显之前主动结束话题。

周浩没说什么，找到其他几人挤在一起睡去了。

程青然独自在废墟上坐了很久，右手始终握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

短短几天，她看了太多生生死死，心境越是坦然，想到江觅时越无法平静。

她还是决定赌上自己十年的坚持来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相信有它的庇佑，江觅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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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时间，搜救越来越难。

有时只是为了一个微薄到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他们也会耗费大量心力和时间。

人心都是相互的，他们的辛苦有人看在眼里。

撤离那天，很多人来送，追着车，也追着飞在天上的他们。

周浩坐在背靠程青然的位置，隔着玻璃往下看，能清楚看到横幅上的感谢，满身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天灾挡不住，可在困难面前他们永远会有退路。”这个退路就是他们，还有比他们更易被需要的人民子弟兵，“仔细想想，咱们干这行挺值的。”周浩骄傲地笑。

“……”后舱无人回复，几人默契地对视时眼底藏着的湿意不言而喻。

周浩往后一靠，偏着头，用无线电对背后的程青然说：“今年过年，我妈应该不会再骂我一事无成了吧？”

程青然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前方，将直升机一点一点拉高。

不知道为什么，报告完返程后，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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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点，两架直升机在北一飞上方盘旋片刻后平稳落地，迎接他们的除了掌声鲜花，还有韩博涛眼含热泪的那句，“欢迎我们的几位英雄回家。”年关的最后一道坎儿，他们安全过了。

参与这次灾难救援的十人，以程青然为首，立正敬礼，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欢迎仪式过后，北一飞直接在礼堂对几人进行了表彰，食堂也早早备好了热乎饭菜。

然而，程青然没有出现。

她换下制服，隐去风尘与功名，和普通人一样挤着下班高峰的地铁，往医院赶。

数日不见，程青然乍一出现，护士站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