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立志(1 / 2)

明日歌合集 楚惜刀 6318 字 2021-03-07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琴娘吟诵这些教条时,不知觉锁起了眉,她哪里是在读给面前的凤凰儿听呢。

宝靖六年春天的一个清晨,暖洋洋的日光斜射进江陵城西四海教场的书房中,青衣妆扮的琴娘平静地念出一句句清规戒律:“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吟完一页,她才觉察对面无人,微微变色,站起叫道:“凤凰儿,凤凰儿……”

依旧没人答应。她并不慌张,悠然走出屋去,张目一望,四下悄寂无声。几株红扑扑的海棠开得正旺,映得眼前亮亮的。

她出了院门,拉住外边的一个教头问,说是凤凰儿往后园去了。拎起裙角,三步并两步,心中竟有一丝畅快,没几下奔到后园。群花中一个年约十岁的垂髫幼女,正蹲在地上摸索,见她来了,仰头一笑。

琴娘凝目看那小猫儿般的身影,想,这丫头虽没学得她娘的娴静文雅,可正是这欢蹦乱跳的热情,烧得四海教场充满了生气,一扫五年前湘姐去后带来的沉寂。

“凤凰儿,你又在拾垃圾!”她故意沉下脸,拾起凤凰儿的手看,乌黑黑的。小丫头还蛮不在意,傻呵呵地朝她一笑,眼中清澈如花瓣上的露珠。

琴娘只能叹气:“这回又拣了什么?”

“琴娘你看,是圆圆针。”凤凰儿举起三根银针,在阳光下泛出妖异的青光。

“哎哟,这是什么?”琴娘也不认识,拿了一根来看。

“昨晚那个蒙面人没打中爹,落在地上。”

琴娘吓了一跳,烫铁似丢了那针,连带把凤凰儿手上的也摔下。“阿弥陀佛!那可是喂了毒的,要死了……快跟我洗手去。”使劲抱起她就走。

凤凰儿犹在可惜地上的针,很不情愿地挣扎了两下。

回到房里坐定,凤凰儿东张西望,骨碌碌的眼转得比风车还快,身子扭来扭去,就是坐不定。琴娘拿起书,旋即放下,重重叹气:“你爹回来要考功课,屁股还想挨打不成?”

凤凰儿似乎有点怕,缩起身伏在桌子上说:“爹最听琴娘的话了,琴娘说不打,他就不打。”琴娘脸上红彤彤的,用书轻敲她一记,爱怜地道:“你呀,成天不用功,贪玩成性,唉。”稍一沉吟又道,“《女诫》你既然不爱读……”

“琴娘,我要听传奇故事。”

“荀灌娘单骑闯重围、花木兰替父从军说过很多回了。”好脾气的琴娘温婉地微笑,“这回就说……就说红线盗盒的故事。”

凤凰儿来了兴趣,眼睛透亮:“盗盒?她是个贼?”

琴娘笑着摇头:“那红线原是潞州节度使薛篙府上一名青衣,但却没人知道,她还是身怀绝技的女子……”说到此处心下一怔,同是青衣,红线为世人艳羡仰慕,那种纵横驰骋的恣意畅快,为她所不能想象。

女儿家在这乱世或该学点本事。琴娘一面叙说,一面也沉浸到那传奇人生中去了。

她的语声如梦似幻,一个神奇女侠的故事就此展开,凤凰儿安静地听着,眼中光芒闪烁。说到红线一夜往返七百里,盗得魏郡田承嗣的金盒,消弭一场战祸,凤凰儿直拍小手,坐立不安,张口就问:“好人也做偷儿?”

琴娘侧过头,她没深究过,似乎也是可变通的,又恐教坏了小孩子,沉吟不语。凤凰儿见她不出声,自言自语道:“凤凰儿偷过阿强的蚂蚁,凤凰儿是好人,那红线也是好人。”

琴娘莞尔。她笑时眼角上扬,温婉平和。凤凰儿觉得这一笑便是肯定自己的判断,越发高兴,凑在她身上要听后面的故事。

琴娘细细说下去。等听到结尾处红线悄然远遁,小丫头欢喜地跳下凳子,扬起双臂就往外跑,嘴里嚷道:“我要练轻功去。”

琴娘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不许去,背好《女诫》再说。”她想严辞厉色,却因动了念,对凤凰儿想学武便无法狠下心肠不允。凤凰儿嘻嘻一笑,扮个鬼脸:“我练得累了,就回来背书。”

这笑容天真得可融冰雪,琴娘心里喜欢,拿她无法,只得嘱咐道:“你爹一会儿就从马场回来,记得早点溜回来读书,不然他可有说辞了。”

凤凰儿的爹是四海教场的总教头霍四海,为少林俗家弟子,江湖人称“夺命天煞”,为附近几个县城训练乡兵,在江陵一地很有些名声。霍家在城外设有马场,筛选的均是一等一的良驹,更备专人操练了一支骑兵,进退有序,若遇战时就可出动抗敌。

凤凰儿知爹一去马场,就是她可偷懒之时,笑嘻嘻把小脸贴在琴娘脸颊上,撒娇道:“琴娘对我最好啦。”又缠了她一阵,哄得琴娘笑声不断,这才一蹦一跳地跑出门去。

直到小丫头走得没影了,琴娘才收回目光,落在《女诫》上出了会神。这些教条,也难怪小孩子不爱看,连她亦读得苦闷。班昭虽是大家,循规蹈矩得过分,倒不如江湖上英雄人物风流了。

一想到英雄人物,琴娘心头浮上一张脸,神情不觉羞涩起来,忙取出正在绣的手帕,凝神穿下一针。

凤凰儿直奔出了书房,转念又绕回后园,把地上那三根银针当宝贝似地藏好了,随后,心满意足地走去练武场。

这天,霍四海在马场练兵,众乡兵和各教头大半跟随而去,整个教场内只剩了七八个人看守。练武场上,有个叫杨荆的年轻教头正在打拳。凤凰儿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也不说话,径自站好,照他的招式比划。

杨荆转过身,见状一笑,停了拳脚打趣道:“小凤凰,又来练功?不用读书?”

凤凰儿像模像样挥舞手臂,把那招按自己意图使完,收拳时颇有大家风范,看得杨荆偷笑。她立定便道:“我念完了才来的。杨大哥你教我这套拳。”

“不成不成!”杨荆很清楚霍四海的规矩,只肯教宝贝女儿强身健体的静坐吐纳,决不传任何套路。这位老爹深知女儿好动顽皮,一则怕她惹祸,二则终究要嫁为人妇,故不求她闻名江湖做个侠女,只求日后相夫教子当个贤妻。

杨荆的师兄赵金龙曾教了她三招擒拿手,尽管是随手教教,凤凰儿使来完全成了狗爪功,但赵金龙还是被霍四海严责一顿,扣了两个月的月俸。

“你不教也行,你练,我看看。”凤凰儿干脆地道。

杨荆的脸皱得像根黄瓜,若霍四海回来看见还了得,一招“奔雷震天”就可把他轰出门去。他也不练了,擦擦汗,蹲下身赔笑道:“大小姐,我陪您捉迷藏?”

凤凰儿哇地就落下两行清泪,如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眼角都红了,一面抹眼泪一面抽涕道:“杨大哥真坏!凤凰儿怕给人欺负,要学本事,杨大哥不教我……”

杨荆为难道:“不是我不肯……这套拳实在太……”他练的是霍四海得意的“金雷夺命拳”,光听这名头就知不能教给小孩子。

凤凰儿见他口气松动,也忘了哭,忙道:“那我学别的,好不好?”

杨荆喜道:“好啊好啊,我教你别的。咱们……学什么呢?”他不知不觉入了凤凰儿的套,但求这位大小姐不要再哭出两道瀑布,旁人看了,倒像他一个七尺男儿欺负小丫头似的。

凤凰儿知道杨荆轻身功夫一般,并没想学,见他肯教,立即说道:“我要学你用石头砸小鸟的功夫。”杨荆仍在迟疑,凤凰儿扯住他的裤管求道:“阿强用弹弓能射小鸟,我要比他厉害!你教我,你教我嘛!”

杨荆低头认输,从地上拣了十余枚小石子,取了一枚捏在手里,示意凤凰儿:“喏,这样拿着。”凤凰儿一模一样地捏好,她手小,使不上劲,杨荆轻轻一掰,石子就松了掉下。凤凰儿不服气,抢回在手里,用力抓紧了,等杨荆教下一个招式。

她煞有介事,比杨荆他们学功夫还认真,看得他不由好笑。却也不敢怠慢,在不远处用树枝划了个圈,着她投石子过去。

凤凰儿瞄准一丢,居然只差分毫,越发来了劲,就一块接一块投着。

她投到兴起,索性一下双石连发,一下又天女散花,变着花样玩。全数发完了,却并不急于捡回,稍稍想了想,方一蹦一跳把投过的石子都抱回来。

杨荆赞道:“小凤凰,你会动脑子,学得真快!不过手腕要再这么一转,可就更好了。”帮她微微调了下姿势。

凤凰儿再一试,果然顺手许多,大喜,张牙舞爪丢了一把出去。杨荆正待阻止,正巧有一块那石头去势甚急,不偏不倚,“啪”地弹中一人的额头。

那人不知何时闯进教场,登即骂道:“哪个龟蛋暗算老子?”一找就找上杨荆,大踏步走来,对着他就是一推,力道奇大。

杨荆躲闪不及,头后仰着倒退四、五步,这才卸了其中大半劲力。凤凰儿见势不妙,竟不逃走,又抓了一把石子,劈啪打去。

杨荆一见,吓得顾不上自己安危,背对那人,抱起凤凰儿就走。那人高出杨荆一个头,甚是威猛强壮,伸出大手,抓小鸡似地一手去拽凤凰儿,另一手疾扣杨荆背际大穴,逼得杨荆不得不反身一掌,拆解他的攻势。

那人身材虽高大,身法却也灵巧,略一斜侧,身子跟拱桥似地压下。单手撑地,空出两脚,连环踢去,杨荆避闪不及,胸口大创。

杨荆急了,退后几步叫道:“阁下是谁?无端端跑进局子里来做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一对狼眼幽幽地瞪住杨荆,傲然道:“叫霍四海滚出来,爷爷跟他算笔账!”杨荆硬着头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总教头外出,尚未回来。”

那人冷笑:“呸,这缩头乌龟听到爷爷来了就跑,真是他娘的龟孙子!”夹紧了腋下的凤凰儿,又道,“你给爷爷搬张凳来,爷爷坐着等他,看他躲到几时!”

练武场里这么一闹,剩下的人闻风赶来,琴娘跟在一个教头身后,见凤凰儿被那人抓住,惊得手足发抖。凤凰儿挣扎不已,用尽力气不能动摇分毫,索性乖乖不动,一双眼转来转去,不知打什么主意。

琴娘连连打手势,要她安分些,凤凰儿忽闪着眼看她一阵,又凝眉移向别处,若有所思。

琴娘心里着急,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留着无用,嘱咐身边的教头看紧那人,悄悄从后门出去,骑了马直往马场奔去。她马术不佳,几次险险就跌下,想到凤凰儿身处险境,硬是死死抓牢了缰绳,粘在马背上。

临近马场,有一骑飞驰而出,座上一人英姿雄发,见她来了,诧异地喝道:“出了什么事?”琴娘一见是他,欢喜不已,连忙勒马,不料收势过急,那马嘶然长鸣,前蹄踏空,竟将她撂了下来。

她“哎呀”一声尚未出口,已被那人抱在怀中,安抚地问:“伤着没有?”

琴娘睁开眼来,定定心,深深望了那人一眼。浓眉朗目,面容坚毅,眉端总是皱着,连着印堂,一块块都是起伏的心事。他的眼神却像刚磨光的利刃,直直刺到心底,琴娘被他一看便慌了神,转过头轻声道:“家里来了仇家,绑了凤凰儿在等你。”

霍四海冷笑一声,扶她站起,往教场的方向看,沉声问道:“有几人?”

“就一人,长得极高。局子里还有杨荆他们守着,却打他不过。”

霍四海跨上马,一拉琴娘,两人一前一后坐好,朝教场赶去。琴娘道:“何不多带几人?”霍四海眼望前方,马走得飞快,闲闲地道:“我一个不够?”琴娘微一摇头,想到凤凰儿被扣住的模样,总不心安。

等两人回到教场,见到练武场上的局面,不由得霍四海怒气顿生。连杨荆在内四个教头居然恭顺地站在那人不远处,大气不敢吭。凤凰儿被那人抱在怀里,脸朝内,看不出伤着了没有。

霍四海疾步走入,当即对杨荆等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任由别人在你们头上威风,居然个个都傻着!”

“爹!”凤凰儿见到霍四海,立即来了精神,长叫一声后,双手乱舞。那人嘿嘿一笑,拎起凤凰儿往身上一扛,眦着牙道:“霍四海,爷爷找你算账来了。你没本事,骂手下出气有个鸟用!”

霍四海“呸”了一声道:“我管教家人,干你屁事!杜得峰,别以为你是什么荆南一虎,我四海教场却还看不上。不立即放下我女儿,你只怕走不出这教场!”

一提这绰号,杜得峰可就来了气。他本和两个弟弟合称“荆南三虎”,在江陵往澧州去的路上安了家“虎门寨”,专门打劫沿途客商,恶名远播。前阵四海教场的副总教头凌雨风带了骑兵外出拉练,正遇上他们对鼎州的一趟镖下手,于是两边交手,虎门寨折了杜得崖、杜得岭,一个废了只胳臂,一个瘸了条腿。

这桩买卖失败后,虎门寨元气大伤,势力更一落千丈,江陵府见有便宜可占,索性派大兵平了山寨,仅逃脱杜氏三兄弟和十余亲兵,凄凄惶惶如丢了魂的野猫。

杜得峰怎能咽下这口气?安置好兄弟后,头件事就是要找霍四海的四海教场报仇。打听到这天教场不剩几个人,赶紧就摸上门来,谁知道偏偏这么巧,对头的女儿落在手里。

杜得峰狞笑着举起凤凰儿,恶狠狠地对霍四海道:“识相的,你和凌雨风自断一臂,自废双眼,爷爷既往不咎。否则,爷爷使劲一掼,咱们一拍两散。”

琴娘惊得心也要跳出,扶着一棵树发愣。却听霍四海沉下脸道:“有种你只管试试看!”

他话声刚了,杜得峰一声惨叫,手上一松,已把凤凰儿抛了出去。情势变生肘腋,杨荆反应甚快,就地一滚,垫在地上,正是凤凰儿落下之处。霍四海更将双拳舞得密不透风,奔雷逐日,招招夺命。

杜得峰惨叫不为别的,他方欲吓唬霍四海时,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知是凤凰儿弄鬼,又惊又怒,连忙丢开那丫头。

他抬手一看,一条胳臂眨眼间尽数黑了,且有股痒痒麻麻之感沿臂爬上,心知大事不妙。急忙抽出腰间佩刀,一连数刀,尽是狠招,想逼霍四海同归于尽。

霍四海知他凶悍成性,瞅准时机让过刀锋,催动护身罡气集于双拳,蓬地砸上杜得峰两肩。他来势汹汹,杜得峰不敢小觑,举臂上提,一个裹脑藏刀式甩开霍四海双拳,刀尖复又一勾,顺势朝霍四海胸前划去。

两人一来一去过了十数招,杜得峰已觉支持不住,左手越来越重,头也发晕。他来时自己的刀上淬了毒,打好算盘让霍四海尝尝滋味,落个半身不遂。哪知道出师未捷,反被个小丫头暗算。

不行,挺不住了。杜得峰恨恨然,拼了全身力气,挽出七朵刀花,使的正是他家传刀法的绝招“涣刀式”,看似是虚晃一招寻退路的败势,实则暗含杀机,可以败中取胜。

霍四海料他毒发难忍,手上不觉一松,想放他一条生路。他空档一开,杜得峰得势不饶人,揉身赶上就是一刀,霍四海躲闪甚快,只轻轻在胸口划破了一道口。

霍四海怒喝一声,双拳飞沙走石,齐齐打向杜得峰。杜得峰这回是非走不可了,边打边退,马上到了教场门口。

霍四海心牵凤凰儿,怕她有事,无心恋战,连攻数刀。杜得峰见势不妙,弃刀飞出阻住霍四海,趁机逃去。

“老爷,没事么?”琴娘见霍四海受伤,早已拿好了金创药。

“幸好他中了毒,丫头倒立了一功。”霍四海沉下脸,走到凤凰儿跟前。他当时敢说狠话,也是看到凤凰儿举起毒针朝他一晃,饶是如此,回想起来还是心惊。

凤凰儿没有想到退敌的人居然是教场中最年幼的她,忽然一屁股赖在地上,爽快彻底地大笑起来,小脚丫锤子似地敲打地面,仿佛为旗开得胜擂鼓呐喊。她这一笑,惹得大人们绷紧的面容随之松散,杨荆和其他教头边笑着,边收拾练武场上的残局。

“手上是什么东西?”霍四海皱紧眉,刨根问底来了。

“喏,昨天的针。要知这么厉害,我早就动手啦。”凤凰儿笑嘻嘻站起领功。她被挟持后始终等待机会,可杨荆等人的功夫她信不过,候到老爹回来,这才一击而中。

“胡闹!”霍四海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细查了查,又搜去她身上另外的两枚针,这才安心。他刚想数落这孩子胆子忒大,凤凰儿已自吹自擂开了:“爹你放心,我用布包着毒针,伤不了我。”

霍四海板着脸道:“这是喂了剧毒的暗器,杜得峰的肩膀保不住了。也怪我昨夜疏忽,这下又结梁子。”

凤凰儿笑得阳光灿烂:“爹,他是坏人,好人不就是该杀坏人的嘛?”

霍四海摇头道:“丫头你懂什么?我已伤了他两兄弟,做人不能赶尽杀绝,须留余地……”话训了一半,眼前一花,竟自晕倒。琴娘惊呼一声,见他胸口伤痕转瞬间流出的尽是黑血,忙不迭吩咐杨荆等把霍四海搬到屋内,又着人去请大夫。

“琴娘,这是我摸来的。”凤凰儿在床边探看父亲伤势,递上一堆东西。有几两碎银,一个小纸包,一把钥匙和其他细碎杂物,她被杜得峰抓到时还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