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海岸是个会所，位于临海市罗湖区最繁华的地段东门。会所内桑拿按摩酒吧歌厅一应俱全，楼上更有商务宾馆，一条龙服务。顾客至上会所老板张富贵不无得意的说，这就是他的企业文化。张富贵老板虽然粗俗，却跟很多官员关系非常不错。奇怪的是，这家伙跟我们老大的老大——双枪刘总监非常的合不来，经常指名道姓的说刘总监就是狗腿子，刘总监虽然恼怒，却似乎有所忌惮，只是隔空对骂张富贵你个土鳖，也从不去他的场子闹事，让我们这些小弟马仔颇为不解。“我们来这拉人头，真的好吗？”我喝了一大口啤酒，问道。“有什么不好的。”胖子脸上全是猥琐的笑容，不断冲路过的美女发出邀请，“约么？约么？”这句话，从进酒吧到现在，他已说了十多遍。“岗位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跟当事人见面呢。”我笑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混这行毕竟太短……嗯，他们来了，学着点。”胖子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脸上的猥琐不翼而飞，突然就道貌岸然起来，伸手朝远处打招呼。快步走来两名年轻男子，前面那个高高大大，黑色夹克配蓝色牛仔裤，后面那个瘦瘦高高，穿着一套灰色运动休闲装，两人的五官轮廓都还算英俊，但就算是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我依旧能看到他们的黑眼圈。要么熬夜太多，要么纵欲过度。“胖哥！”高大男子讨好的笑。“耿老弟来了啊。”胖子点了点头，正襟危坐，嫣俨然成功人士派头，转而指着那名瘦高男子，“你是小刚？”瘦高男子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胖子招呼两人坐下，各自发了一根烟，“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出差，昨天刚回来，想起耿老弟的事情，特地先来跟老弟打打预防针。”“您说，您说。”耿姓男子脸上全是谦恭。“丑话说前头，这一行水很深，每接一单，其中两成给酒店，一成给妈咪，一成打点其他服务员，再加上其他的费用开支，拿到手上的最多五成。”胖子弹了弹烟灰，一副提携晚辈的架势。耿姓男子猛的点头，“明白，明白，应该的。”“还有，不要想着都是美女来点你的台，来找鸭子的很有可能是土肥圆大妈，不管她们多老多丑，你都得上，不然客人一投诉，你就得完蛋。”两名少年顿时目露惊恐，骇然对视。胖子轻咳一声，话锋一转：“这种奇葩还是很少的，就算遇到，你也可以拒绝，妈咪也不会为难你，出来混的都不容易……好了，预防针跟你们打到这，你们确定还是要走这条路的话，我这就去找朋友安排。”耿姓男子望了根基一眼，“是的，我确定，还请大哥帮忙。”“那行，你们有几个人？”“加上小伟跟大飞，一共四个。”我在旁边听得又是好笑又是佩服，胖子并没有描绘鸭子的美好蓝图，而是劈头盖脑的一顿吓唬，这样反倒更加像那么回事。胖子非常自然的说道：“我得跟那边打点一下，你们每个人准备1888元的红包，至于请客吃饭的钱就不用管了，我这个大哥还是要有些担当的。”两名少年连忙添加胖子的微信，各自转账，并说那两人的钱待会再转过来，末了，胖子交代：“现在岗位竞争激烈，这事不一定成，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把钱退给你们。”“不用退，不用退。”两名少年感恩戴德的走了。“你看，这就差不多8000块了，还剩下两千多块的指标就交给你了。”胖子得意的喝了一口酒，冲着路过的美女吹了个口哨：“约吗？约吗？”其猥琐的表情瞬间又回到了脸上。我对此颇为不解，如果胖子将刚才骗两少年的手段拿出来，哄个美女来场友谊赛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他偏生不那么做，而是用最没技术含量最厚颜无耻的方式。问胖子原因，胖子却振振有词，说工作娱乐要分开，要是约个炮还这么费脑子的话，还有个毛意思。又呆了十来分钟，并没有收到微信添加好友的提示，胖子微微皱眉，正欲发信息询问，香风袭来，一名身材极其火爆的妖艳女子直接坐在了我们对面。大波浪卷发，长长的假睫毛下是浓重的紫色眼影，雪白的面容，猩红的嘴唇，身材性感。真是个尤物啊。坐下后，她摸出女士烟点燃，冲胖子喷了一口烟雾，野性的目光中全是挑衅，看起来非常的不友好。胖子却没羞没躁的问：“美女，你这是在暗示要跟我腾云驾雾么？”“暗示你妹！”妖艳女子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胖子的肥脸，破口大骂：“你个死骗子，快把钱吐出来！”酒吧虽然音乐嘈杂，但这动静还是被旁边的人注意到，纷纷望来。不用问，这女子肯定认识耿姓男子其中一个，出来打抱不平的。胖子凶神恶煞地将周围目光一一瞪了回去，我则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女子：“小妹妹，话可不能乱说哦。”“你们退还是不退？”妖艳女子冷笑：“知道东门三少不？信不信老娘一个电话，分分钟弄死你们。”闻言，我跟胖子对视一眼，均是有些好笑。东门三少并不是三个人，也不是说他排行第三，而是他的名字叫罗三。此人在东门一带的名头颇为响亮，心狠手辣且没有任何忌讳，就算是妇孺也敢下狠手，道上的人说起他来，三分害怕，七分不屑。他所在公司的老大跟赵瘸子是同一个等级，都归双枪刘管。我们跟罗三打过几次交道，算是同事关系，不是特别熟，但彼此都会卖个面子。胖子一脸犯贱的冲那女子挤眉弄眼：“不信，我就不信，你倒是叫啊。”妖艳女子楞了一下，转而冷哼一声，摸出手机走了出去，几分钟后回来，指着我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把钱吐出来。”我们理都不理，继续喝酒，妖艳女子气得脸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过来了，坐在隔壁的桌子，狠狠的盯着我们。我要胖子给耿姓男子发了条微信，问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有了回应：“雪儿是这里的小姐，小伟钱不够找她借钱，她便说你们是骗子，还说要找你们退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没事，我跟她解释清楚。”胖子回了条信息。不多时，有四名大汉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光头锃亮，正是罗三。“三哥！”这个叫雪儿的女子站起来招呼罗三，转而指着我，“就是他们！”见到我们，罗三也是楞了一下，旋即摸了摸光头，满脸狰狞，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小子，活腻歪了是不？居然敢招惹我妹？出去聊聊。”说完，他冲我们猛眨了两下眼睛。我跟胖子对视一眼，知道罗三肯定有古怪，当即跟着他走出去。雪儿原本也想跟着过来，罗三却连忙招呼一名手下拉住了她：“老妹你别过来，待会这俩傻鸟要是不还钱，场面会很血腥。”出了大门，走到一条巷子口，罗三要另两名手下在这儿等他，带着我们走到巷子深处，见左右无人，这才摸出烟来，分发给我们，笑道：“你们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金色海岸老板跟我们刘总监可是仇人。”“月底了，要完成指标。”我用手挡住风，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嘿嘿笑着：“这个雪儿是你的人？我说，你不是收账的吗？怎么还做鸡头？都做到金色海岸的场子里了。”罗三哈哈大笑，摸着光头，“这个你就别管，总之啊，凌雪儿现是我们公司的重点保护对象，哥几个给个面子，把她说的钱退出去，你们的指标还差多少钱，兄弟我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贴钱买两个人头。”我跟胖子大为好奇，连声追问雪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能享受这种待遇，罗三却是打死都不说，最后也懒得问了，将钱退了回去。第二天，罗三还真的帮我们找了几个人，刚好完成本月指标。按照惯例，只要完成了任务，赵瘸子在跟上头做了月度工作报告后，都会笑嘻嘻的带回来一大笔奖金发给我们，他虽然奸诈贪婪，却也不敢私吞这笔款项。但这次他回来后，脸色却是阴沉无比。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平凡身材适中，穿着也是极其普通，将其丢在人群中绝对会‘隐形’，因为此人是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我叫康平安。”中年男子声音很温和，却是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良缘的业绩虽然不是最高，利润却是不错，这跟你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值得肯定。但是……”听到这，我就知道接下来没好话，果然，他接着说道：“总部觉得你们的利润还可以再增加一点，所以，我来了。从今天开始，赵总的工作暂时由我接管，短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至于赵总嘛，每天来办公室喝喝茶就行了，工资奖金照发。”我脑袋飞快的转，这姓康的什么来头？一过来就将赵总架空，而且，看赵总的样子，虽然恼怒，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郭长风，方云达，你俩的月度总结我看了，大有潜力可挖……这样吧，本月任务翻番。”康平安淡淡的说道。“不可能！”胖子顿时就激动了，“上个月都还是朋友帮衬才完成的指标，你一来就说要翻番，嘴巴一张倒是轻巧，你来啊？”康平安瞥了胖子一眼，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我现在是你的上司，你这么跟我说话就是以下犯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犯，别怪我翻脸。”转而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第二，我说指标翻番自然有我的道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带你们工作，如果你们跟不上我的节奏，那就别怪我翻脸。”心头一阵腻歪，动不动就翻脸，你有什么能耐呢？但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作为卧底，就得低调。我恨这个身份。胖子却没有我这种顾忌，冷笑一声，“出来混，就得让手下人心服，不知道康老大有什么本事，不妨让我们见识见识。”“你是要见识我的做事还是要见识我的身手？”康平安淡淡道。“看你方便咯。”胖子嗤笑着。康平安面无表情，手往面前会议桌上的纸杯伸去，就在其手掌即将抓住纸杯之际，他衣袖中有白光一闪，嗤的一声，纸杯被切成上下两截，茶水倾泻而出，康平安抓住纸杯的上半截，随手一丢，力道恰到好处，纸杯圈挂在会议室投影仪的镜头上，一滴茶水顺着边缘掉落桌面，发出滴答轻响。此人衣袖中肯定藏有刀片之类的东西，如果不知道情况，很容易被他暗算，不得不说，这种伎俩虽然让人不齿，却极为实用。胖子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这种人，做事肯定不择手段，我这么想着。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康平安会是如此的不择手段。之前我们收别人的押金，顶多就是千儿八百的，很少超过1000块，就算月末要完成任务，我们也会设置一个红线，打死都不会超过2000块。每个地方的诈骗案标准都不一样，在临海市，数额在2000元以上就属于数额较大的诈骗，我们是不会越过这条红线的。而且，在骗过当事人一次以后，我们都会收手，将其列入黑名单。康平安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押金翻倍，虽然没有超过2000，但他还有后续，收取押金后再冒充富婆，狠狠的折磨当事人，然后以当事人技能达不到要求将其劝退，接下来又‘好心’的告诉他，有高人正开设‘鸭子辅导班’，收费1888元……总之，就是流水线的诈骗，骗局一环套一环，直到当事者再无钱财可榨取才罢休。原先我从来不同情这些人，现在开始有些同情他们了，艹的，康平安这是要人倾家荡产呢。新的一月，新的开始。我跟胖子换了新的工作手机号码，打印了新的传单，去人才市场找了个大学生，给他一百块帮我们张贴广告，并警告他，我们会在身后监视，如果敷衍了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跟了他一条街，看他贴得颇为认真，便不再理会，开车前往四季花城小区。今天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谈合作事。胖子认识一个叫丽姐的东北女子，颇讲义气，就住在这个小区，看看能不能说动她。刚进小区，远远看到一名穿着红色格子睡衣的女子，坐在小区中间的花园亭子中，背对着我们打电话，有风吹过，她的声音隐约传入我耳朵，听起来竟然极为熟悉。略一思索，顿时想起，这声音主人是前两天在酒吧替人出头的那个凌雪儿。四季花城位于繁华东门附近，周围全是娱乐场所，也正因为如此，小姐们均不约而同的选择这里租住，有好事者笑称，四季花城就是一个鸡窝。凌雪儿住在这，一点都不稀奇。当即也不理会，继续前行。凌雪儿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阿乐，我现在真的没钱了，你能不能等两天？今晚华哥要是过来，我就有钱了……”我猛然一惊。华哥？脑中顿时浮现出梁局长的话，“事关国家机密，务必要找到另外半幅地图，线索是一个叫华哥的特务，且这个华哥喜欢。”他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特务华哥？“胖子，你先去跟丽姐聊聊，我看看这个凌雪儿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我如此跟胖子说。胖子看了看凌雪儿，嘿嘿一笑，告诉我丽姐所在的单元楼层后，径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