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桦儿说出口，她从不知道他心里竟压了这么多东西。

那些被她和老爷齐齐忽略的细节。

若是白庭桦敢对白氏说这句话，她定会厉声呵斥一番，叫他知道什么就叫做天高地厚。

身为人子，竟然质疑长辈，此乃不孝！

可这是白庭桦，白氏的心尖尖，她怎会舍得。

只觉得心疼又愧疚，说的她心酸不已，后悔不该对他那般严厉。

是夜。

白氏便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给白枫吹起了枕头风。

结果白枫不为所动。

白氏气的狠了，也冷了脸：“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清楚，纵然他一事无成，可他确实对你我孝顺的紧，这点便是芝儿都比不上。他没什么心愿，就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如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意已决，你又何必同他死磕到底？”

“我跟他死磕？分明是他不肖，同我这个做爹的都敢叫板！这件事你不必多说，总之我不同意，他必须娶世家名门之女！”

白氏呵呵冷笑：“然后呢？就像我和你一样，一辈子强绑在一起？明明心里恨极了我，却只能对我尊着敬着，忍气吞声，看在旁人眼里还落了一个好名声，夸你深情对我一心一意？”

白枫一哽，噎了半响，才红着脸恼怒道：“你好端端的扯我做什么？什么叫我恨极了你？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有没有你我心知肚明。”

白氏说到此处，眼底划过一抹悲戚和狠决。

当初白家虽昌盛，却远不及今日这般繁荣。

看似经营了乌石矿，实则命都在旁人手里捏着，白枫的父亲为了以防万一，便将主意打到了岳家身上。

岳家屹立皋城百年不倒且没有乌石矿，还令白家礼让三分，自然有他的厉害。

若是能同岳家结亲，强强联手，便是给白家又添了一层保障。

然彼时的白枫已有心上人，根本不喜尚在闺中的白氏。

可为了家族利益，他不得不低头，同白氏虚与委蛇，一步步取得她的芳心，令白家心甘情愿将女儿嫁给他。

这么多年过去，白家早已今非昔比，白氏又为白枫生下儿女，白枫便渐渐地显露了心思。

白氏再天真烂漫，终究是在家族利益的熏陶下长大。

哪怕知道白枫娶她只是利用，可为了儿女的将来，为了白家，她必须坐稳白家夫人这个位置，牢牢把握住白家的主权。

她明知道白枫在外面养了人还有了贱种，但只要她不点头，白枫就休想把人带回来。

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她同白枫依旧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典范。

眼下这层纸被白氏戳破，心知肚明的白枫依旧装傻充愣，企图全了他那早就不存在的面子。

白氏却不肯放过他：“白枫，若你想桦儿也步你的后路，那你尽管给他挑个家世好的娘子，只可惜他是个蠢货，没有你的松儿精于算计，怕迟早会被新妇给卖了，若是再把白家的基业都搅了进去，怕你有两个松儿都无济于事。”

一番话说得白枫狠狠一震。

白氏有多厉害，这些年下来，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但到底白枫城府更深一层，才使得白氏一直安分守己。

可桦儿不一样，若是给桦儿娶个同白氏一样的女子……

“你胡说什么！”白枫色厉内荏，“有你这般诅咒自己儿子的么？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竟拂袖而去。

吓得婢子忐忑不安道：“夫人……”

“怕什么。”白氏冷笑一声，“他会答应的。”

与此同时，白庭桦也在苦等消息。

挨了打又一宿未睡的他，捱不过困意，歪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结果才睡着，又入了那个梦。

梦中的鬼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吃掉。

而姜姑娘就在边上静静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歪头看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悬空的一双小腿儿还慢悠悠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