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有情众生,无人不冤(五)(1 / 2)

迦衣传 三圣公子 2563 字 2021-05-23

柳轻水强忍悲痛,絮絮道——

有一年冬季,哥哥最喜爱的一条黄狗突然便血,跟着发狂般大吼大叫,不到一天,那狗便即死去。

那狗是哥哥看着长大的,极其灵性乖巧,简直像哥哥的影子一般,无一时一刻可以或缺。

自那狗被毒死后,哥哥表示要去县衙上告,爸爸柳草建议先得让村里知晓,不然是越级,容易开罪里长华生。

于是,在一个冒雪的清晨,哥哥找到华生,道明原委,华生极为傲慢,满是不屑地道:谁?

哥哥一愣,不明华生的意思,华生眉高眼低地道:你说——是谁下的毒?拿出证据来!

哥哥当即懵了,强力压制怒气,热切地道:里长,这件事你和我们都看得清白,便是到了县衙、府衙都逃不过“法理”二字!便是……便是——便是有人一手遮天,举头三尺有神明,敢这样下毒害人的人,早晚必遭报应!

华生闻言,立时大怒,跳起来指着我哥哥咆哮: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叫你爸爸过来,叫柳草过来……柳草!

我哥哥眼见华生全然不念自己身份,一面威慑一面咆哮,便是和他说下去也直如“秀才见兵”一般难堪,是以愤怒地离去,亦不顾华生颜面。

华生瞧见,狠狠跺了跺脚,伸出右手食指颤颤地指着我哥哥离去的方向,沙哑着声音道:小子……等着啊,谁没有过血气方刚的时候,别以为这样横就把自己当个人物,我呸——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里,阿锁不安地道:啊,华生如何对付……对付你哥哥啊?

柳轻水长叹一声,沉吟半晌,然后一字一字地清晰道:陷——害……伙同官府,公开陷害!

阿锁这会没有接茬,只是十个指头“咯吱咯吱”作响,显然是怒极握拳。

黑暗中,柳轻水虽未瞧见,但自是心中澄明,跟着继续道:后来……嗯,后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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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柳云隐自县衙的官道上回返家中,快近村时,突然发现里长华生和父亲柳草、母亲田晶花,以及皮水田夫妇和儿子,甚至还有几个衙役站在当道上,一皆仇视地瞧着自己,而父母则乍然垂首,不敢遥望。

柳云隐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不祥之感,缓缓放慢步伐,尽管此时积雪不深,但只一射之地却生生走了一炷香功夫。

华生见柳云隐走近,方才还是冷若冰霜的神情遽然宛若春暖花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团和气来,喜眉笑眼地道:云隐呀,这下雪天,风大路滑,你去了哪里呀?

柳云隐绷紧的神经闻言忽而酥软下来,极快朝众人扫了一眼,颤颤道:我……我——

“嗯,别说啦。”皮水田说着,轻轻咳嗽,侧身指了指后面的一间别致大气的华宇,神秘一笑:这里风吹雪打的,冻死人了,走……咱走,祠堂里暖和!

华生点点头,一把拉了柳云隐的手,率先自前开道,走出一丈之外缓缓退立一旁,向四五名衙役拱拱手,点头哈腰地道:大人请,大人请!

衙役们各各朝华生拱手,笑眯眯地道:不敢,请……请!

柳云隐被华生拽着向祠堂走去,下意识地回头望望,只见皮水田似乎仍在阴恻恻地偷笑,及至发现柳云隐的目光利刃般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一惊,当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柳云隐不解,继续朝后看看,只见父亲柳草和母亲田晶花皆把头沉得几乎贴到胸口上,步子晃荡得厉害,宛如醉酒一般,双脚虚浮,毫无着力!

柳云隐回想今早五更便独自悄悄去到县衙,然后将早已备好的状纸递交到县太爷手中,接着便是坐在堂下“等消息”。

等消息。

柳云隐满怀着对这三个字的无限期待之情,也满怀着必须为相随了自己半年之久的小黄“雪恨”的渴望——独自痴痴地在县衙的堂下枯坐至下午,眼见天边彤云密布,冻风呼呼大作,自是顷刻便要飘雪的预兆。

柳云隐再也坐立不安,起身便朝内堂走去,这时一名衙役拔出大刀横挡在前,吼道:干嘛……你要干嘛?

柳云隐一惊,愕然地颤颤道:我……我……老爷适才让在下等消息的嘛,我在这里坐了一天了,老爷怎么还没通传呢?

那衙役“嘿嘿”冷笑几声,歪着脖子将大刀斜斜在柳云隐身上比划着,然后落到其脖颈处,阴笑道:老爷?哪个老爷?

柳云隐闻言,双颊乍然一红,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左手指了指里面,舌桥不下地断断续续道:就是适才……适才……大堂上的那位!

“放屁!”衙役大吼一声,然后用刀面轻轻在柳云隐的脸上拍了拍,横眉瞪眼地道:小子,你听好了,现在……此时此刻,老子便是这里的天字号第一大老爷!

言罢,那衙役一掌将柳云隐推出,哈哈大笑着和两名衙役一道将两扇朱漆大门轰然关上!

柳云隐的心沉了下去,沉了下去,很快便宛如凝固一般。这时,一阵狂风咆哮而过,柳云隐不及避防,为飓风吹倒在地,其实地面若冰,但柳云隐趴在上面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享受!

突然,柳云隐紧握双拳,狠狠击打在坚硬如铁的地面上,恨恨地道:王八蛋……一群王八蛋,哈哈……哈哈,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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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官大人,请……请上座!”

“好,今儿嘛,嗯……我们一行五人奉了县老爷的差遣,特意来到穴烛村调解纠纷!”

“好好好……欢迎欢迎!”

“水田,你现在是怀疑对象啊,当着柳家父子的面,你……你安分点!”

“是是是……我安分……我安分!”

“柳草,你坐过来!”

“嗯,里长,要不算……算了吧——”

“算了?笑话!你当我们这些人天寒地冻冲风冒雪来到这里是好玩的?你给我听好了,从实……当着大家的面,当着几位大人的面,一五一十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许胡说!”

“嗯,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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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隐痴痴地坐在祠堂居中的一张椅子上,面对着华生和五名衙役,而父亲柳草母亲田晶花则陪坐自己左右,皮水田夫妇和皮宁坐一旁,整个格局和柳云隐不久前在县衙所见的大堂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县衙大堂威武庄严!

华生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然后半举起一张状纸,微微摇了摇,朝柳草道:柳草,这张状纸已经给你看过了,你没异议吧?

柳草面现苦色,沙哑着声音道:我……我……可是……唉——

田晶花瞧了瞧丈夫,又眼见柳云隐似乎内心受了极大挫败,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跟着狠狠朝在座的人脸上逐一扫过去,最后落到皮水田身上,惨笑道:哈哈,好……你们今日合谋对付我们一家,好得很……我要上告……上告!

“上告?你……你告谁?”华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道,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手中拿着的状纸,斩钉截铁道:这……这……柳草,你说——这算不算是白纸黑字?

柳草闻言而震,身子微微晃了几下,嗫嚅道:嗯,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