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法如和尚(三)(1 / 2)

迦衣传 三圣公子 2447 字 2021-05-23

柳轻水惶惶不安地贴身靠在阿锁宽大而坚实的怀里,仿佛便是天塌下来也甘心就死,不愿抽身移去。

“阿锁哥哥……你怕不怕?”柳轻水扭头朝后面望去,但见身后路的尽处尘土飞扬如雾滚滚,不觉道。阿锁自顾策马,心知自己和柳轻水仗持马快,决计不至落陷敌手,是以淡然道:当然不怕。

话落,阿锁忽而想到自己正是自西向东驱驰,而前面便是速木台戍守,刻下形势无异于“前狼后虎”一般危急,阿锁心中惴栗,但不敢让柳轻水察觉,心想“倘前后被合围,我便舍命将柳姑娘救出即可,反正自己于积石山侥幸不死,已是后福,再无遗恨了”。

阿锁念及于此,心中登时坦然,关切地道:轻水妹妹,你……你现在觉得怎样?

柳轻水此即正在筹思如何脱险,念及前面便是速木台,虽然方才速木台绝无伤害自己和阿锁的念头,然这次再遇,那可很难得幸了,不禁心中默默想着,“万一为那厮抓住,只能将哥哥托出来作挡了。”柳轻水鉴貌辨色,知道方才言及自己哥哥时,速木台曾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苦笑。自然,他对哥哥柳云隐是有怯意的。实在不成,便为阿锁舍身也是甘愿的,那么今后阿锁哥哥便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忘记自己了……只是,不知道当他娇妻在旁,儿孙满堂的时候,会否记得自己,以及用生命为他作出的牺牲?

正思念间,遽闻阿锁的关切之言,登即心神荡漾,整个人宛如醉酒一般恍惚起来,飘飘欲仙。

阿锁不知柳轻水心中所想,亦看不见其面颜的瞬间变幻,心中焦虑,更低低的嘎然道:轻水妹妹,你……你的伤感觉如何,痛吗?

柳轻水见说,一股暖流宛如冰凌解冻般,霎时温润全身,一泻而去。眯朦着双眼,微微摇了摇头,含羞着幸福道:不……感觉很好,很美……很美!

“很美?”阿锁不解,脱口道,跟着追问:痛吗,伤口那里?

柳轻水缓缓旋眼回望阿锁,激动地看去,只见他全神贯注地雄视前方,目光坚毅,木木的没有温情,不禁心中一凉,仿佛自己心头的一盆熊熊烈火转睫之间便即冰封,嘴巴微微张了张,欲言又止。

阿锁觉知柳轻水此即突然呼吸沉重,亦不接茬,心中凛然,以为恰为自己言中,当即柔声道:嗯,你不舒服的话,就这样靠在我怀里好了,我……我可以为你挡刀剑。

话落,柳轻水方才知道自己此即全然沉浸在自我的小小情感世界,喜怒哀乐皆随情而变,不禁羞愧,努力平复心情,正色道:阿锁哥哥,我不痛,我……我不要……不要你为我挡刀挡剑!

说着,柳轻水提一口气,自马上轻轻一跃,坐到一旁并驱的枣红马上,然后感激地看着阿锁,笑眼泪光中尽是对阿锁的以身相许!

阿锁瞧见,霎时不知所措,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看,而后忧形于色地道:轻水……轻水妹妹,待会你不要离开我身旁,我会好好护卫着你的!

柳轻水不自觉地点点头,口中却道:不要……我不要你护着我,咱一起并肩杀敌,大……大不了一死!

话落,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老大的石头终于落地,舒心地笑笑,策马靠近阿锁,神色安详而坚毅,全无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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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然。

不出所料——墨菲定律!

阿锁和柳轻水各自驰马狂奔,后面的追兵虽然不受钳制,但也委实难以甩脱,而前面十丈处,赫然并排列队着速木台的兵士,势成弧形,绵延二十丈,且分为三层。

阿锁和柳轻水心知决计难以冲出包围圈,心中砰然惴惴之后反倒死生忘外,内心坦然,缓缓驰到速木台面前一丈处停下。

柳轻水格格娇笑,然后在马上欠身,虔诚地朝神色倨傲的速木台福了福,却不开言。

速木台一愣,哈哈大笑,眼见两人身后尘沙漫天,德楞仓率队已驰到十丈之外,然后缓缓放慢速度,亦呈弧形切断两人西南方向的归路。

速木台不愿在德楞仓面前示弱二人,是以不待其匹马趋近,便故意咳嗽几声,朗声道:柳……

速木台刚吐出第一个字,柳轻水已用左手食指朝自己的右肩伤处指了指,依然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置一词。

柳轻水在回返的途中已然明白,速木台对自己和阿锁手下留情,绝非出于旁的考量,乃是对自己哥哥的忌讳,而哥哥实则只是西夏一员大将,不足以威震天下,倒是公羊岁猪元帅与李至忠并称“西夏双擎”,这也是蒙古一直最为忌惮的地方。

既然蒙古国对这二人尚且“恐惧殊甚”,大金已非昔年之强盛,实乃外强中干,刻下正屡屡结好西夏和大宋,一旦致令西夏摊牌,那么三国联手无疑是蒙古的最大威胁。

速木台自然多少明白这些,故而当脱脱言明为“挣回速木台颜面而违令射向柳轻水时”,速木台不喜反怒,内心惶惶。

速木台深呼吸几下,向柳轻水看了看,又望望德楞仓,知道德楞仓素来心狠且嗜好杀伐,倘将此二人留给德楞仓解决,则未尝不好,是以纵马驱驰到德楞仓面前,欠身拱手,谄词令色地道:老哥,这俩人——

“速将军,你答应公羊岁猪元帅和我哥哥的话,究竟算不数?”柳轻水瞧见速木台神色前后的变化,已略略明白其心怀鬼胎,不令其开口便抢白道。

速木台乍闻“公羊岁猪”心中已是一震,随即极快在脑海里将公羊岁猪和柳轻水哥哥联系起来,这话无疑是暗示,是警告。

速木台望着柳轻水,吞吞吐吐道:什么……你说什么!

德楞仓闻言,亦云雾一般愣在当地,巴巴望着面前的三人,这时柳轻水道:不瞒速将军说,便是将军食言我们也不惧!

说着,柳轻水自怀中摸出一个绑定在信鸽腿上的玉质信筒,大大落落地在速木台和德楞仓眼前划过,毫无惧色地道:就在方才,速将军暗算本姑娘在先,本姑娘自然不会心甘,已带信给我哥哥了。便是二位此刻结果我俩……相信二位也必血债血偿!

“你……你……你说什么呢!”速木台气得脸色铁青,身子颤颤而抖,眼睛里满是惊惧之态,瞥见德楞仓似乎满是狐疑,为自我掩饰,旋即仰天哈哈大笑,泥塑木雕地道:柳姑娘……你多心了,也……也多此一举!

柳轻水闻言,亦静观二人神色,心知两人已为自己诈唬瓷实了,不禁得意地朝阿锁看去,但见阿锁也一头雾水,全然不解。

速木台不愿叫德楞仓瞧不起,略略定了定神,动询道:老哥,你……你没有找到欧阳笙的尸体?

话方脱口,听在阿锁耳里,直若惊雷阵阵,当即耳朵嗡嗡,眼前一黑,差点坠下马去。

柳轻水不知阿锁对“欧阳笙”这个名字实乃如刻在心,故而乍闻之下立时气血翻涌,宛如滔滔巨浪冲向头顶百会穴。

柳轻水心慌,扑身过去,一把扶住阿锁,激动道:阿锁哥哥,你……你怎么啦?

阿锁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迷惘地朝速木台看去,眼里尽是哀怨和恐惧结合而成的愤恨,宛如一匹受伤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