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法如和尚(九)(2 / 2)

迦衣传 三圣公子 2224 字 2021-05-23

德楞仓不意两人竟然面临死亡的时候,全无哀求,却尽是彼此的爱慕,不由傻了。

速木台先前以为阿锁和迦衣是一对,毕竟自宗巴客说辞中略略可以获悉一二,然刻下见阿锁和柳轻水如胶似膝,全然一番情浓意合的物我两忘之境,反倒释然,不由生出怜悯之情,低低一叹,转身走出一丈开外。

德楞仓和阿锁并柳轻水无有宿怨,然此即唯有当机立断方可永除后患,故而德楞仓向宗巴客虔诚拱手,不露形色地道:大师,在下不过蒙古区区一名武将,作恶的罪名可不能全由在下去承担啊!

宗巴客闻言,哈哈大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朝阿锁和柳轻水看了看,一嚬一笑地道:将军既然畏惧这丫头的兄长,也罢……也罢,佛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宗巴客走到柳轻水面前,左眼露出狠戾的凶光,色若死灰地道:柳姑娘,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唉……老和尚确实不愿意再造杀孽,但普天之下谁人无死啊,“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姑娘就放心去吧,老和尚一定多多念佛,为姑娘超度往生。

言罢,宗巴客缓缓扬起右手,全身劲力皆贯注于上,一掌便可结果柳轻水性命。

阿锁见状,强力支撑爬到柳轻水的身上,以身罩身,然后沙哑着嗓子低低祈求道:大师啊,一路上在下对大师始终客客气气,对不对?

“对,你对老和尚没有任何不敬!”

“大师,唉……在下确实不认识那个所谓的‘迦衣’,实不知大师缘何非要置……置在下和轻水妹妹于死地!难道,世间当真没有王法了吗?”

阿锁说得悲戚,却哈哈大笑,脸色惨白如纸。

宗巴客亦一时语塞,半晌做声不得,略略沉吟后,恢复鹰瞵鹗视的神色,杀气腾腾地道:哼,我宗巴客要杀人,需要什么道理——我……我就是道理,我就是王法!

柳轻水此时伤势越来越重,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起来,听见宗巴客强横的说辞,不禁怒气塞胸,当即大喝:无耻秃驴,你……好,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枉你吃斋念佛,却尽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哼……小心将来下十八层地狱,勾舌头、下油锅,永世不得翻身!

宗巴客见柳轻水说得险恶,字字句句皆宛如千百枚钢针扎到心头上,当即暴跳如雷,咆哮道:你……你……你——

遽然。

宗巴客劲凝双臂,大喝一声便齐朝阿锁和柳轻水头顶击下,眼见两人瞬即便要命丧于此,速木台和脱脱一发惋惜地瞧着,一旁的德楞仓和巴朱、桑格则各各面露喜色,满是快慰之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声佛号,众人皆惊。

不待佛号落音,一个白发苍苍几近仙道的和尚出现,而宗巴客亦为一股不知何来的疾风掀翻在旁,惊恐地瞧着面前的老和尚。

德楞仓和速木台先前为左春秋击败,幸蒙这声佛号救得性命,这会再闻,恍如隔世,感慨地虔诚伏地谢恩,其余蒙军亦皆效法,无不赤城相敬。

老和尚光头发亮,一袭红色袈裟,身材瘦消步履似飞,红光满面慈眉善目,宛如神仙。

老和尚朝众人合掌,一一作揖道:老衲法如和尚,自来云游天下普度苍生。各位施主啊,老衲看这两个娃娃伤势不轻,不如就此作罢了吧!

德楞仓和速木台并脱脱、五名蒙军皆系法如和尚一声佛号救助,是以无不感恩戴德,有如再生。便即日后留下祸端,也暂且顾不得许多,是以当即应允,同时磕头不止,缓缓退别。

宗巴客三人虽不知法如和尚的底细,然眼见其如此威势,仿佛更胜自己的师父三圣法王,由是亦点头随喜,合掌别去。

自此,法如和尚自怀中拿出两颗丹药,俯下身递给阿锁和柳轻水,温言道:孩子,这两颗丹药取自极北天山之巅,有起死回生续命延年的功效,孩子啊……来!

说着,法如和尚温和地将两颗丹药分别递到阿锁和柳轻水的手上,微笑着看着两人。

柳轻水当即热泪盈眶,百感交集地欲言又止,皆因气力不足。

阿锁哽咽,激动道:大师……您的活命之恩,在下永生永世感念不忘!

法如和尚双掌合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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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锁和柳轻水服下丹药不久,但觉体内一股暖烘烘的热流充溢到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方才还是如坠云端一般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亦恰似小的时候在荷塘里采莲花,一不小心滑溜开去,双脚虚浮,踩不到泥巴的感觉!

阿锁和柳轻水一皆起身,朝面前的老和尚虔诚跪拜,颤颤道:法如大师的救命之恩,我们定当生生世世铭记,永志不忘!

法如和尚将两人扶起,不经意间朝阿锁细细凝眸,登即心头一震,强自镇静地道:孩子啊,你……哦……阿弥陀佛!

法如和尚一眼瞧出,阿锁正是自己当年在大辽边境度化的那个年轻人,亦瞧出其历经磨难而失忆,不觉喟然而叹,不忍明言。

良久,法如和尚向一旁的柳轻水道:姑娘,你很眷恋他么?

柳轻水双颊羞红,低下头去期期艾艾地道:大师,一切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法如和尚笑笑,轻轻点头,耳旁悠然响起当年的佛偈——千年狐妖罪孽深,百千万劫修此身;可怜同巢哀哀骨,尘缘因果续恨长!

法如和尚朝阿锁和柳轻水望了望,叮嘱道:老衲有缘,和两位当此相逢。今日别过,自当再会。

阿锁惊诧,想说什么,但舌头仿佛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望着法如和尚,满是不舍。

柳轻水知道法如和尚乃得道高僧,自来无拘无束惯了,是以亦不甘言媚辞,只合掌回礼,却双眸噙泪,不再言语。

转睫之间,已飘然而去,身子当即缩小成一个黑点,自是在百丈开外。

阿锁心中焦急,低低地呜咽道:大师……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