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罢了。”宋时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您身子不好,当下应当好好歇息,情绪不能过度起伏。”

柳老夫人微微点头。

柳太傅见此,便说道:“对了,我请二小姐过来,是有话想问问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帮上忙?”

宋时蕴闻言,故作不解地问道:“太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

柳太傅不知道宋时蕴是真不懂他的潜台词,还是真不懂,便开口直接道:“我见二小姐颇有本事,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玉珍留下来?”

宋时蕴眉梢一挑,“留下来?”

柳太傅肯定地点点头,“对。”他回头看向柳玉珍,满眼的不舍,“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薛振也是我为她挑选的夫婿,结果却是这样……当真是我对不住她,她还那么年轻,我便想着,二小姐或许有办法,能够让她留下来,哪怕是要我一命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柳老夫人一听,连忙道:“我愿意,要换也是换我的命。”

柳太傅闻言,眼睛一瞪,刚想说话。

宋时蕴抬手阻止,“好了好了,我想两位搞错了一件事。”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同时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望着他们的眼睛,直白地道:“两位生在大庆,应该是知道的,人固有一死,死后便为鬼,人鬼殊途,鬼不可能留在阳间,必定是要走的,而且人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哪有死了后还能再活过来的?如若这样,天下不是乱套了吗?”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闻言,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柳太傅是读书人,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太舍不得了。

听到宋时蕴直白地解释完,柳太傅喉头滚动,忍不住哽咽一声,“是我对不住你,玉珍……”

柳玉珍飞快地摇头,“不,这不是爹娘的错,我也没想到薛振是那样的人,这怪不了我们,只能怪那薛振。”

这话一出,一家三口几乎又要抱头痛哭。

宋时蕴站在旁边看着,如同一个界外之人。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心怀忐忑地赶到国子监。

大庆的国子监,便是国家最高学府,面对所有青年男女开放,只要是才学过人的,能够通过考试,无论男女,都可以进入国子监。

时玉公主死后,国子监关闭了七日,如今早就过了头七,国子监便早已经恢复开放。

大庆国风开明,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

宋思文赶到国子监时,国子监外面便有不少男男女女,向国子监内走去。

都是来上课的。

宋思文拿着自己的书,神色恍惚地从马车上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他,险些一脚踩空。

幸而先下车的书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扶住宋思文,才没让宋思文摔倒。

宋思文踉跄了一下,注意力才回来些许,张了张口,刚想说话,旁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宋思文和书童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便见他们旁边不远处,同样停着一辆马车。

有人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如同宋思文一样,一脚踩空。

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扶住他,他直直地摔在地上,脸直接磕在了地砖上。

看到这一幕,宋思文有点受到惊吓。

旁边的下人们,看到主子摔下来,七手八脚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那人扶了起来。

宋思文此时,才瞧见他的长相。

那人额头已经渗出血来,疼得龇牙咧嘴,但宋思文能够认出来,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蒋子英。

宋思文和蒋子英关系并不太好,属于平时见到面,都不会打招呼说话的那种。

看到摔倒的人是蒋子英,宋思文心里的情绪平稳下来,带着书童,转身便离开。

蒋子英正对着下人破口大骂,怨怪他们伺候不周,余光便瞥见宋思文离开的背影。

旁边的下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深深地低着头,怯生生地问:“世子爷,您受伤了,要不然,小人替世子爷去和夫子告假,世子爷先回去休息?”

蒋子英看到进入国子监的宋思文,眼神暗了暗,他舔了一下牙根,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血,龇了龇牙,道:“我偏不!”

“他宋思文都来了,我怎么可能走?”

蒋子英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下人,提步便往里走去。

下人忙不迭地跟上,心惊胆战地道:“可是世子爷,您的头还在流血,昨儿晚上开始,您身子就不舒服,现在还受伤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不然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蒋子英不耐烦地一皱眉,却牵扯到伤口,刚想要说话,却听到一阵黄莺般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思文!”

蒋子英猛地抬头看过去,便见有一道倩影翩然走过来,却停在了前头的宋思文面前。

宋思文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儿,面上一喜,神色都鲜明起来。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他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闻言,抿唇笑了笑,“对啊,前几天被我爹娘拘着,但现在国丧也算是过了,我自然要来听学。”

宋思文这几日有一阵子,没见过虞三小姐了。

现在看到虞三小姐,他心里是很高兴的,但高兴了一会儿,心情又有点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见宋思文望着自己一直不说话,虞三小姐面上笑意淡了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起来。

宋思文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虞三小姐闻言,便拉着宋思文的袖子,道:“没有就好,走吧,夫子快来了。”

语毕,她便拉着宋思文,朝课堂的方向走过去。

蒋子英看到这一幕,几乎把牙根咬碎。

额头好像都不疼了。

望着渐渐走远的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他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追过去。

从前院到后院的课堂,中间有一道曲水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