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帆布搭建的灵堂前，挂着一对大大的挽联，上写：

流水夕阳千古恨，悽风苦雨百年愁。

四周挂的是八仙过海，眼前立的是玉女金童，耳边是笙和唢呐震耳欲聋的呜咽悲鸣。

这理应是肃穆、哀伤的场景。

但令刘璃奇怪的是，身旁的“孝子们”似乎并不怎么悲伤，各自家长里短、说说笑笑，竟似寻常。

“刘老汉今天没来？”

“没，听说中午喝了酒，还在骂，骂他儿子不孝顺。”

“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好受……”

“那也不能睁眼不瞧吧！”

…

再看看为首跪坐的稚嫩少女，红肿着眼睛呆愣的望着遗像失魂落魄的样子，刘璃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闺女，你是志远家的吧？”

跟刘璃搭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娘，她眯着眼睛，嘴角挂着善意的微笑。

刘璃点了点头。

“真俊！”

大娘忍不住赞叹一声，随后变魔术似的拖来两把矮凳子。

“家祭时间长，坐着等吧。”

刘璃瞧了瞧四周，只见除了几个年龄不大的小鬼头老老实实的跪着，其他人都找了些物件坐着。

她忙道了声谢，也跟着坐了下去。

“谢啥谢，都一个门里的，按辈分我还得管你爹叫叔呢！”

到了她这个岁数，年过半百，见多了生离死别，许多东西也都看淡了。

“你管叫我胖嫂就行，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你叫啥来着……”

“刘璃！”

“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儿！当时你爷爷老觉得不吉利，非让改！最终也没拗过你爹，气的老爷子一天没吃饭。之后，你爷爷就烦有人叫你名字……不过，那也得有个称呼不是，于是就‘臭妞、臭妞’的叫开了……”

胖嫂是真的善谈，讲起古来声情并茂，刘璃也听的津津有味。

胖嫂经历的岁月不同于刘璃的一睁眼就十年百年，她是一步一步带着时光烙印走过来的。记忆里的每一个转身，都是一个光阴的故事。

…

司仪宣布家祭典礼正式开始时，周围嘈杂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请他儿子刘亮前来上拜嘞！”

紧接着一阵吹吹打打，灵棚边钻出一个七八岁的娃娃。

周围“嗡”的响起一片议论，只是唢呐滴滴答答，将那些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刘亮应该提前得了交代，“出溜”一下往那一跪，“啪啪啪啪”磕了四个响头，也不等司仪说话，又麻溜站起来，走回原来的位置跪了下去。

司仪：“……”

四周“哄”的响起一片笑声。

“还是走的太早……”胖嫂唏嘘道：“娃儿还不懂事，要是再晚个十几二十年，说什么也得让亮小子行大礼，一轮二十四拜下来，少说也得个把钟头……”

她又絮叨了几句，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刘璃原瞧见的那个稚嫩少女跪在了灵棚中央。

“爸…”

少女的声音一点也不清脆，反而干涩沙哑。听到她的声音，周围的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爸…”

又是一声呼唤，刚才还轻笑的众人开始眼眶发酸，有心软的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

“爸呀…”

少女不知有多少说不出的凄凉悲痛，哭得肝肠寸断。

“呜…”

周围的人再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