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第二十七章

屋外,心急如焚的沈向晚与脸如黑铁的殷蒋神色相差无二。

“已经一个时辰,他到底行不行,我这里有许多药,我——”

却在此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兰淆没有情绪地扫过他们,声音冷漠:“做什么?”

沈向晚作势就想冲到屋内。

可惜还未碰到大门,一道灵波便将他远远的隔绝,房门又被关上,将屋内榻上之人的背影全然遮挡。

沈向晚额上青筋直跳:“你!”

殷蒋也在此时阴恻恻道:“兰公子,你此番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兰淆从沈向晚身边擦身而过,到茶几畔取了盏茶杯,花慕生就立即上前,替他将茶倒满。“过分?我不知晓殷蒋大师何意。”

殷蒋道:“你招惹了夫人,却来我这里。”

“我与你们合作,是为了避祸,不是让你们给我惹麻烦的!”

兰淆尝了一口茶,却声音平静,“左右已经至此,又何必如此激动。”

殷蒋胸口起伏,被他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到胸口发震,连连笑道:“行,你有骨气!”

“你大爷我不陪你们玩儿了!”

说罢,他便甩袖大步离开,‘哐’得一声将门关紧,震起了尘土万千。

看着他如此模样,花慕生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去找‘夫人’将我们……”

兰淆却面色静然。

“不会。”

“那位夫人,现在还顾不上这里。”

……

花家谷外,一道又一道阵响出现。有人脚步匆匆,疾步来到府邸,跪声急道:“回禀夫人,山上的石剑有异,圣尊似乎察觉了此处的异常。让九凌宗以石剑为阵眼,开了传送阶!”

僻静的屋内,檀香沉浮。

笃笃的木鱼声停,树木簌簌的声音响而又落,‘夫人’立于佛像之前,俯瞰而来。

“传送阶?”她慢声开口。

“是。而且除此之外,花先祖和花家主行踪不知、在院里的诸仁也不见了。属下搜遍临海道还是没有寻到——夫人,如今可如何是好?”

‘夫人’垂首看来。分明是极为慈悲的面容,此刻那一双眼眸却冷如渊谷,森然无声。

*

短暂的昏迷之后,莫清岚便清醒过来。

肩膀的痛意隐约作祟,四周空无一人,他起身,喉咙发干。

轻咳后,一直在门外守着的人便发觉,立即抬臂推门进来,像是迫不及待,开门便往里面看来。“师兄,你还好吗?”

沈向晚的眼神关切又期艾。

目光落在沈向晚的身上,莫清岚视线微顿。

许久,他才开口,缓声道:“方才还有谁来过?”

沈向晚愣了愣,敏锐地察觉到莫清岚以为的门外之人似乎并不是自己,心中一瞬失落,却脸上丝毫不显,带着满满的笑容

道:“方才一直是兰淆在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师兄指的是谁?我吗?”

只是错觉?

莫清岚神色莫名,收回视线,“随口一问,多谢。”

“师兄不必与我如此客气。”沈向晚舔了舔嘴唇,去一旁接了温热的水给莫清岚递过来,“怪我没有发现师兄不舒服,让师兄难受。现在才过半刻钟而已,师兄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儿?”

眼前人满口师兄,不论姿态还是语气,都透露着一种古怪的亲近。

莫清岚有所发觉,并不答话,只皱了皱眉,转而问道:“外面如何?”

沈向晚如实道:“‘夫人’大概是发现师兄不见了,不断将人派到外面排查。谷中守卫森严了些,但时间还短,没人查到这里。”说完又想起什么,他脸带笑意,“还有就是我听说山上以圣尊的石剑为阵眼开了传送阶,只待后天中午九凌宗的弟子就能赶来,师兄真是料事如神,我最为敬佩的就是……”

石剑?

本就初醒,莫清岚体内毒素尚未完全褪去,听到沈向晚接连不断的夸赞,他的脑中更是发胀,连反应都有几分缓慢。

石剑,是师尊要来?

莫清岚轻按眉心,在眼前人喋喋不休的过程中终忍不住,打断问道,“兰淆呢?”

声音戛然而止的沈向晚:“……”

又是那个兰淆。沈向晚心中磨牙,干脆横声道:“他走了。”

却话音刚落,便听到后面传来的开门声,保持着微笑,沈向晚又道:“走到外面转了转,估计很快就回来了。”边说着,边转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兰淆那张如今看起来如此面目可憎的脸。

他臭着脸,抬起手去接药:“我来……”

却进来的人目不斜视,很快从他身边绕了过去。非但如此,还当着他的面,将手放在了他极力卖好都不敢轻易接近之人的额上。

沈向晚唇角抽搐,莫清岚也怔了怔。

少年的动作过于自然,即便是他也反应不及。

正欲开口,兰淆却已将手收了回去,“已经退了烧,再将这药喝了,调息一阵。”

他的话语落下,莫清岚回过神,但人已经收手,若是追究显得有些奇怪,最终阖唇,‘恩’了一声,“多谢。”

沈向晚眼都绿了。

那分明是他煎的药……为何却被那小白脸邀功?!

却就在此时,外面出现一道物体掉落的巨响,随后便是一道极高的呵斥。

莫清岚眉首皱起,从榻上起身,与他们一道走了出去。

在外面,花慕生额上红肿,不知声地盯着花慕晴,双目微红。

在他身边掉了一只破碎的瓷碗,被捆得极紧的花慕晴如今呼吸急剧起伏,“你胡说什么?!”

花慕生丝毫未让,声音发哑道:“我说的没错。”

“修士也是人,凭什么要牺牲自己?而且你不单如此,还与虎为谋,你就是错了!”

花慕生的声音发狠

,花慕晴被气得耳畔发震,却因为手脚被捆紧无计可施,怒然骂道:“混账东西,是我常年忙于公务疏于对你的教导,你看看你现在自私自利的样子!”()

“”

?本作者一半天提醒您《反派师兄觉醒之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一句话出,花慕晴的身体倏然一震。

她眼眸微红,咬牙道:“……你懂什么。”

花慕晴的声音渐渐消去,却终究未曾反驳。

花慕生眼眶发热,最后一点希冀消失,再忍不住夺门而出。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沈向晚上前将掉在地上碎裂的碗拾起,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让全族的人死了都不得安宁,听命一只非人之物行事,也不知道你图个什么。”

他话中带刺,原本就不喜欢花慕晴的张扬,如今知道了‘无根水’的由来后更是如此。

花慕晴没有说话,疲累地看了他们一眼,默然收回视线。

莫清岚走到她的身前,淡淡道:“何必如此。”

花慕晴:“什么何必如此?”

“慕生年轻不知事,随意寻个理由骗过去就好,难得的亲人,何必如此争执。”

花慕晴眼眸微动,冷淡道:“他现在完全不信我,说什么也没用。我既然已经落在你们手中,便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意,不用再来试探!”

莫清岚喉结有几分痒意,难以忍下便轻咳出声。

兰淆就在他身后,听闻抬脚走来,莫清岚却摆手制止,“无妨。”

话落,他看着花慕晴,继续道:“无根水与凡人体内的东西,是相克的关系?”

花慕晴看向他,看着他泛着青白的脸色,隐约动容。

莫清岚将捆着她身体的绳索解开,眉目清冷,“花家主,你狭义心肠,所作所为都是护着临海道的凡人,并非恶人,我信你。‘夫人’之事如今牵扯甚广,九凌宗很快就会来人处置此事,这已经不是可以凭你一己之力能瞒下的小事。还望家主慎思。”

身体被松开,花慕晴脸上隐约露出错愕。

她握向发酸的手肘,许久,轻轻咬牙。“我可以与你们坦白,但你们要答应我,不论如何,你们都要护好临海道的凡人!”

莫清岚面容清淡,笑了笑,掌心向上,以此为誓。

修真者修天道之灵,如有违背诺言,会受天道排斥,掳去加身的灵运,无法大乘飞升。身为九凌宗的圣君,莫清岚自年幼便受宗中先辈预言,最终可以飞升成仙。

此誓,分量极重。

花慕晴未曾想过他愿意起誓,愣了愣,眼中复杂,再无任何顾及,“你猜的没错,疫鬼天性便与我花家修行的花木之精相克,所以只有无根水可以遏下凡人体内的寄生之物。”

传言疫鬼有三个部下。

她也是受到夫人信任后才得知,那传言中寄生鬼并非是鬼,而是与疫鬼同命同体,一直为他汲

() 取生息的工具。

沈向晚在一旁道(),

“★()_[((),

你们花家在它出世的时候祖宗连个胚胎都不是,怎会相克,你莫不是被夫人……”

他长言大论,却看到莫清岚扫来的视线,人顿时一个激灵,讷讷闭上了嘴,乖巧如斯。

在前世,沈向晚有如此话多吗?

莫清岚眉首轻动。

兰淆此刻开口,莫名道:“疫鬼受花家所克,许是因为他的诞生。”

莫清岚一顿,看过去。

兰淆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仙君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万物皆有相克之说?”

莫清岚颔首。

兰淆看向花慕晴,“花慕生给我看过花家的族谱,‘夫人’的身份,是你们花家的贵人。”

花慕晴听言便已知晓他们知道了‘夫人’究竟是谁,并未反驳。

“繁鸢孕育疫鬼十年,花家不可能无人察觉异常,这相克之说的究竟,还得请花家主如实相告才能知晓。”

花慕晴道:“当年繁鸢夫人怀孕不产,在族中确实有些记载。”

繁鸢虽然在如今身份特殊,却在三百年前,繁狄画并未成圣时,她没有佛圣之妹的名声,只是一个普通嫁入仙门的‘夫人’。

当年的花家,‘夫人’并非是尊称,而是妾室的称谓。

“但‘夫人’的地位低微,她却有一个对她极为偏爱的夫君。”花慕晴慢慢思索。

三百年前的修真世家,等级森然,一介‘夫人’,只是一个凡人,却让花家的掌权人极为痴迷,甚至为她不曾另娶,这是一件极为稀罕之事,即便在宗录中也多有笔墨记载。

“繁鸢在疫鬼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难产,最终子死腹中。疫鬼,应当是她的第二子。我曾翻过古籍,上面对她第二子的记载少之又少,但却写过,因为难产之故,夫人极为体虚,一直都在避世。当年她的夫君为了让她身体恢复,常年以自己的灵力滋养,甚至……将他自己的‘灵种’取出,用来制药让她康复。”

说到此处,花慕晴的思路渐渐明晰,声音稍顿,看向兰淆。

兰淆道:“时间呢?”

花慕晴道:“夫人病重,是在日月山刚出世时,宗录上写过,当时为了她,花家曾经到处求买过日月参。”

日月参为日月山第一次出世时、同祟鬼一道现世之物,那自然,夫人的病,也生在那个时候。

孕育十年,病重、以‘灵种’医治。

一切皆已清晰明了。

因为当年在胎中遭到遏制的原由,所以疫鬼独受花家之人修炼‘灵种’回化之后,泡出的‘无根水’制约。

沈向晚一直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又道:“那既然它受制于无根水,那为什么‘夫人’还要做这些东西呢?如果不做,那凡人体内的无命体不断生长,疫鬼岂不是很快又能诞生?这样大费周章,岂不是自相矛盾?”

花慕晴却回话道

() :“是因为泠光圣尊。”

泠光这两个字出,

沈向晚顿时安静下来。他悄无声息看了莫清岚一眼。

花慕晴看向莫清岚,

声音微哑道:“在谷中的无根水,并非是‘夫人’所制,而是我做的,‘夫人’要求我将无根水带来,灌入谷中的地下。”

如若他们掘地查看,便会发现在谷中地下存在无数的管道,将峡谷——特别是夫人的‘府邸’都牢牢圈禁,形闭合之态包围。

“圣尊的石剑,可以感应到所有曾被他斩消过祟鬼的气息,唯有无根水遏制,石剑不会发觉,‘夫人’才能安稳孕育子嗣。”

说到此处,众人终于明白。

莫清岚眉宇轻动,开口道:“家主明知事理,却为何要听命‘夫人’行事?”

花慕晴声音微哑:“如果我不听命行事,‘夫人’便会将寄生体蔓延到除了临海道的其他地方,族人回化的花木之体有限……我没有别的选择。”

‘无根水’的作用终究只是遏制,并非可以抵消,疫鬼之力过盛,‘无根水’的作用就会被削弱。五百年前,无根水甚至被当做疫鬼扮演医圣、戏弄凡人的筹码,她只能如此。

坦明了所有,仿佛无力,花慕晴纤细的身体佝偻下来,神色苍白。

夫人需要无根水暗自孕育恶胎,便以寄生之物威胁,曾经的先祖为了反抗却被耳目夺舍,悄无声息死去,没有依仗,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凡人,她只能一再退步,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终究是以身饲虎,无可辩解。

气氛几息间陷入沉默。

在一片静然中,沈向晚沉吟总结道:“但不论如何,知道无根水对‘夫人’目前有克制作用,便是好事。只要凡人们还坚持喝无根水,短时间就不会出大乱。”

**

原本避世僻静的峡谷车轮声滚滚,大量的‘无根水’被装载运往府邸,来往之人皆神色匆匆,扣首而行。最近的‘夫人’脾气愈发古怪,谷中未明仆从便起,夜深灯火不息。

“夫人,还是无法寻到‘诸仁’的踪迹。”向‘夫人’回禀的仆从几欲将头低进尘埃之中。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妇人足间踏过残损的花枝,身披青袍出浴,没有半分情绪地看来。

在她出浴的一瞬,众多侍女上前,将已经用过的‘花枝木根’取出,而后又换上了新的,如此往复,不断洗去她身上越发浓郁的气息。

“吾儿又饿了。”低柔的声音喃语响起。

仆从身体一缩,瞳孔惊颤,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依旧没有避过。

随着一道惨叫,那人的身体便被吸入‘夫人’手中。

素面青衣的女人偏首,那仆从的瞳孔就骤然睁大,仿若被汲取了生命,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来。

而随着他的气息愈发微弱,‘夫人’腹中之物的祟气就越来越浓郁。

直到最后,咚的一声,仆从没有生息的躯干倒在地上。

很快便有人前来

将仆从的身躯抬走,一女人上前,低声问道:“夫人,谷中停药的外姓之人已经不多,可要从镇中带一些回来?()”

‘’“?()”

“花先祖——他,”女人一愣,声音吞吐。看到‘夫人’极冷的神色,她便立即清醒过来,不再敢拖延,派人将‘花寂行’带了过来。

而与其说是‘花寂行’却不如说是一只面容丑陋、不断蠕动的青虫。

它被人端在木盘之上,隐匿于黑暗里,在见光的刹那瞬间身体耸动,发出尖锐的叫喊:“别碰我!”

疫鬼麾下的三只祟鬼之一,虽称为‘耳目’,夺舍花家先祖的躯体之后以树木形态存活于世,无处不在,究起根本,却只是一个天生擅长以树体而生面目可憎的虫子。

因为莫清岚,花寂行的那副躯干被叛主的祟气几息肢解,它自然也只能以原型现世,被找到的时候犹在躲藏。

看着他姿态犹如蝼蚁的模样,那张与佛圣肖像慈悲的面容本能性露出几分厌恶。

&nbsp-->>; “花寂行,告诉吾,你经历了什么?”

花寂行身躯颤抖,瞳孔微震地看向夫人。

他口中蠕动,将有关于莫清岚的一切告知。

夫人握着佛珠的手一顿。

她眸中的颜色极深,神色几息变化,“操控祟气?”

繁鸢踱步四走,面露沉郁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