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论宦海沉浮(1 / 2)

少卿令 锦衣夜行 1684 字 2020-06-11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常如服侍着吴景辰穿戴整齐,骑跨高头大马,朝着朱雀门内的太常寺走去。

鲜衣怒马,少年意气,十六岁官拜四品的显赫,足够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以冠绝古今之势,睥睨仕途中人。然而吴景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骄傲欢喜,只淡淡地,透着无奈。

若陈师叔能起死回生,他宁愿不做这太常少卿。

师兄弟两人沿着清明渠一路往北,吴景辰随口点评着长安城的风水布置,也无非是二十五条大街,划分一百零八坊,十三座城门寓意年年闰余,太极宫面南背北象征王气中兴,承天门里存见龙在田之象等等,大多是风水入门手段,常如却听得津津有味,也颇有收获。

如此两人穿过朱雀门,迈入太常寺,自有仆役迎上前来。常如无品无级,不能随师兄上堂面见诸位官员,好在他服侍陈远道多年,与一众仆役相熟,自有去处。仆役们不认识吴景辰,却认识他身上的少卿公服,这就躬身行礼,道:“少卿来了,老爷们恭候已久。”

吴景辰微微点头,吩咐仆役敲响云板,召集寺中官员。少顷,便有三十六声云板震彻宫墙,太常寺上下大小官员云集在大堂之前,凡几十人,与他一一见礼,随即一并走进正堂。

一进正堂,众人便是愣住,就见太常卿不知何时端坐在主座上,面沉似水,朝大伙儿冷冷看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昨天紫宸殿中,吴景辰与太常卿的争执,已经传遍太常寺上下。众人都晓得长官不合,这便收了笑容,沉默落座,留吴景辰一人站在殿中,直视太常卿的双眼。

“吴景辰,你很好。区区黄口小儿,仗着花言巧语,以为有天后撑腰,就能坐稳了这太常少卿的位置?但不知你何德何能,又有多大的造化,受得住天恩浩荡,吃下这四品皇粮?”

吴景辰闻言微笑,伸手从腰间扯出象牙笏板,捧在手里,拱手道:“下官拜见寺卿,多劳寺卿挂念。红尘功名利禄,到头来一抷黄土,下官为师叔而来,无意在官场纠缠。”

一见他抽出笏板,所有人都匆忙起身,太常卿更是侧过身子,不给他拜。众人原非怕他,而是怕他手中的御赐之物,更怕他笏板上鲜红夺目,繁复无比的符篆。

皇家赏赐的东西,与寻常珍宝不同,自有天恩加持,不可等闲视之。武后临朝听政二十载,赐下的笏板只有五副,其余四副都被当传家宝供起来,只有吴景辰当真随身携带,也不怕稍有损毁,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而他画在笏板上的符篆,更是其师门秘传“大衍朱砂剑”法门,象征大衍宗神威。太常寺众人,大多敬天礼神,养道存真,对大衍宗高人十分敬畏,不敢亵渎,自不愿受朱砂剑一拜。

太常卿脸色变了几变,好容易沉住气缓缓开口,道:“红尘滚滚,波浪茫茫,宦海沉浮,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为官三十五载,任太常卿一十六年,眼见大唐开国一甲子,你大衍宗出了七位少卿。连陈远道在内,前六任少卿皆不得善终;你小小年纪,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么?”

吴景辰眼皮一跳,暗道这事儿自己可不知道;来时师父只教他朝中规矩,并不曾提起枉死的六位前辈。一念至此,他便将笏板收回腰间,耳听着众人松了口气,才轻声道:“死生自有定数,寺卿何必危言?若我命犯死劫,也是与人无尤。当务之急,我只想查明陈师叔死因,还他个公道,其余不作他想!”

他收回笏板,其实就是向太常卿示弱,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愿意咄咄逼人。然而太常卿却不依不饶,冷笑道:“说得轻巧,却没这么简单。你身为少卿,就该承担太常寺公务,不得偷闲。我现将太医、太卜和太乐三署之权,移交给你。从今日起,你便是三署上官,负责三署事务,一切得失赏罚,皆由你自己承担!”

说完这话,太常卿便气哼哼起身离开,走向后堂耳室。

太医、太卜和太乐三署四令,闻言就一道走上前来,朝着吴景辰拱手作揖,齐声道:“下官拜见少卿!”

吴景辰稍稍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微笑,看向太常卿的背影,低声道:“这老头,有点意思……”

如此一来,他在太常寺中,便是有了地位,掌握三署实权。太常卿嘴上硬气,始终不敢违逆太宗皇帝的规矩,不能叫他做个空头少卿。医卜之事,吴景辰本身擅长,宫乐虽然复杂,也轮不到他上殿献丑,故而执掌这三署公务,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难。

在这事上,太常卿并没有为难他,甚至还为他考虑,给下了最适合他的差事。

接下公文官印,吴景辰大步朝主座走去,不顾众人眼光,一屁股就坐定,道:“闲言少叙,不敢耽误诸位公事繁忙。请问各位,我师叔遇难之前,可有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