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她为什么要放过那对母子，我恨她为什么要轻易答应和爸爸离婚，我恨她为什么要成全伤害了她的男女，我恨她这么多年躲在国外，不回来就算了，我去找她，她还躲着不见我。我还恨她……为什么当初要把你送走？她要是不把你送走，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小乖，我们之间，浪费了那么多年。这种遗憾，是一辈子没办法弥补的。”

萧北鸢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知道，你恨她，但是你也爱她是不是？”

胸膛上慢慢感觉到热气，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在颤抖，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怯懦，像个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像个没有家的孩子。

“是，我恨她，我也爱她，她是我妈”

那些看起来无坚不摧穿着盔甲的勇士，打完怪兽，也会在没有人的地方舔舐着伤口，偷偷哭泣吧？

萧北鸢心疼得不行，眼泪流下来，流到嘴里全是苦的涩的。

“雷凌，等研讨会结束，我陪你去找妈妈吧？”

雷凌别别扭扭的，声音沙哑：“不去，她不会见我。”

萧北鸢在他后脑勺上摸一把：“哪有妈妈不爱自己孩子的呀？要是我们有了孩子，我也会很爱很爱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他。你知道吗，我们结婚前，妈妈给我打过电话。她说，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就是一时没缓过那个劲儿，要我多担待些。她还说，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要我都别丢下你，要我帮你，要我爱你。雷凌，爱是要用心去感受的，不管爸爸怎么样，雷家不能散，你知道吗？”

雷凌没说话，但是勒紧的手臂和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显示他已经听进去了。

门外，偷偷摸摸看着这一幕的两家老太太，很有默契转身，蹑手蹑脚下楼。

“还是小北有办法呀，你看凌哥儿以前什么样儿，像行尸走肉。现在呢，鲜活着呢，魂儿全回来了。”

“是啊，小北这丫头就是有办法。所以说呀，有她在凌哥儿身边，咱们不用担心。”

雷老太太叹口气：“敌人未除，怎么可能不担心？雷霆那糊涂蛋，不知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哎……家门不幸哪。”

豪门世家，谁还没有点烦心事，两位老太太携手下楼，都是唉声叹气。

芮老太太沉口气：“老姐妹，有件事啊，我一早就想跟你唠唠。”

“什么事，你说。”

芮老太太想了想：“之前我们讨论过，林杳和柏家人一直针对小北，不单单是想帮柏玉玲那么简单。我们曾经以为，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是这样的，柏家像吸血蚂蟥一样吸附在凌哥儿身上，林杳再利用柏家利用柏玉玲掌控凌哥儿，为她儿子继承雷氏铺路。”

雷老太太顿了顿：“难道除了这个解释，还有别的？莫非，林杳还想染指凌哥儿的环球集团？”

芮老太太摇头：“就算她想染指环球集团，也没必要对小北痛下杀手不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并不是我敏感多疑，而是越想越不对劲。一开始我并没有想明白，今天吃饭的时候小北提起孤儿院的事，我突然就明白了。”

雷老太太着急：“想明白什么，你别卖关子。”

芮老太太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着老姐妹：“一定和当年夜家的事有关。”

这个结论让雷老太太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瞠目结舌：“你……你有证据？”

“暂时没有，还在查，估计很快就会有回应。”

雷老太太吁气平复心跳：“你这么一说，好像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雷霆那糊涂蛋这些年毫无理由偏袒那对母子，他一定是有把柄捏在那女人手里。而这把柄……”

“这把柄和夜家有关。”芮老太太接话，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老姐妹，小北父母的死，到夜家出事，到小北两个哥哥的死，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雷老太太想到什么，一把抓住老姐妹：“你还记不记得一个细节？当初雷霆和雪姬闹离婚，其实他们两个都不想离，但是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去领了离婚证，紧接着雷霆就和姓林那女人领证结婚。雪姬去了瑞士二十年没回来，你没觉得奇怪么？”

芮老太太点头：“雪姬去瑞士，只带着和哥儿和缨姐儿，独独留下凌哥儿。而且凌哥儿去瑞士看她，她大部分时候都是避而不见。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避而不见？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阴谋？”

“对，夜家出事没多久，他们就离了婚，雪姬就去了瑞士。她应该是发现了夜家出事的真相，但是雷霆坚持维护那对母子……”

两个老太太面面相觑，呼吸都停滞了，如果这些猜想都是真的，那么……天哪天哪，太恐怖了。

这些猜想，像是炸弹似的一波一波投在雷老太太心里，老太太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都被惊到了。

萧北鸢父母的死已经让她愧疚了二十多年，如果夜家的事也和林杳甚至和雷霆有关……老太太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切将会失去控制。

如果是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北鸢。

她更不知道，雷凌和萧北鸢何去何从。

雷凌洗澡去了，萧北鸢去衣帽间帮他找睡衣，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九叔打个电话。

其实看新闻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九叔心脏病犯了，本来那会儿就想打电话问一问的，但是雷凌状态不对，就耽搁下来。

电话是阿上接的，开口就有模有样喊她：“小北……”

那是一种哥哥的感觉，萧北鸢嗯了一声：“九叔他没事吧？”

“看新闻了？”

“对，看了，本来刚才就想打电话的。”

阿上语气里透着疲惫：“九叔这是老毛病了，休养几天就好了。对了，那位芮女士，是你婆婆？”

“是，怎么了？”

阿上笑了笑：“没什么，就觉得缘分这东西挺奇妙的。我们救了你，你婆婆救了九叔，算不算扯平了？”

萧北鸢想了想：“不是要请你们喝酒么？”

阿上突然开口：“你等一下，九叔醒了，我把电话给他。”

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丫头……”

明明认识没几天，听见他的声音，萧北鸢莫名有点想哭：“九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九叔命大，死不了。”

萧北鸢呸呸呸几声：“九叔你可不许瞎说啊，什么死不死的，你要长命百岁的。”

“好好好，长命百岁。你这丫头，拿你没办法。”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别的，怕他身体吃不消，萧北鸢承诺回康城请他们吃饭，结束通话。

等她拿了睡衣回卧室，没看见雷凌，而洗手间的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