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中尸(1 / 2)

鲸背上的少年 张云 2394 字 2020-08-12

冰中尸

整个晚上都在刮风。

林莽连同大海一起在风中颤抖。黑暗中的木屋咯咯作响,折断的树枝打在玻璃窗上,像是有人在剧烈地拍击。

在这般的地动山摇中,反而会觉得格外的寂静。就像悬浮在风暴下的海底,起伏摇晃,内心藏着明珠,灼灼闪亮。这便是寂静的好。

角鹦来敲门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

“昨晚睡得怎样?”她站在门前,身着一件花格子棉衣,头上插着一根洁白的鸟羽。

“还好。”莫妮卡笑着说。“你脸色不好。”

“做了整晚的梦。”

“梦见什么?”

“大部分都忘了,只记得一头巨鲸。”“吃早饭吧,我给你熬了汤。”

两个女人穿过院子,来到旅馆的大厅,一帮男人正大快朵颐。“嗨,教授!”大屁股热情地打招呼。

甘比诺换上了厚羊绒外套,正在喝咖啡,乔在抽烟,看着对面。与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个穿着讲究的亚洲男人。叼着雪茄的那个五十多岁,头发已经斑白,脸色黝黑,身材粗短,另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目光锐利而直接。

“什么人?”莫妮卡坐下来,低声道。

“带着跟班的有钱人。”大屁股哼了一声。

说话间,闪电端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应该是放了香料,让人口水直流。

“这两个家伙干什么的?”大屁股把闪电拉过来。

“哦,印度尼西亚一家渔业公司的人,来谈合作。”闪电不动声色地回道。

“印度尼西亚?渔业公司?合作?”大屁股皱起眉头。

“来了好几天了,主要是考察。”

“怎么合作?”大屁股道。

“他们公司规模很大,产品主要出口欧洲国家和美国。据说看中了北地附近海域的渔业,没污染,产量大,所以决定开拓新市场。哦,州政府这边也很支持。”

“那也不应该跑到你们这里谈合作呀。”甘比诺道。

闪电咧嘴道:“在北地,还有比我们尤皮特人更熟悉大海更吃苦耐劳的吗?”

甘比诺不说话,继续喝着咖啡。

对方很有诚意,愿意雇用我们做员工,开出的工资也不错,联另外,我们还可以入股。”闪电摊了摊手,“你们也知道,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弓头村的年轻人都要跑光了,如果真能合作,倒是一件大好事。”

“那我们的合作呢?”甘比诺沉声道。

“完全是两码事,不耽误。”闪电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油井开采的合同要尽快签订,我怕夜长梦多。”

“怎么,村里人你还没搞定?”甘比诺盯着闪电问。

闪电露出为难的神情:“别人倒是好说,关键是老村长。”

“那个老东西。”甘比诺骂了一句。

“等会儿你们有什么安排?”闪电看着众人问。

“我们要去看尸体。”大屁股吃饱了,抹着嘴答道。

“我和莫妮卡四处走走。”甘比诺看看外面阴沉的天空说。

“我要带他们去海上看看,不能陪你们了。”闪电冲吧台那边喊了一句,“病狼!病狼!”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尤皮特人笑着走过来,他很瘦弱,脸色苍白。

“你等会儿陪警长。”闪电说。

“现在吧。”大屁股站起来,“别磨磨蹭蹭的了,我们现在就去。”

说罢,三个人出了门。很快,闪电也带着那两个印尼人离开了。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莫妮卡和甘比诺。

莫妮卡快速吃完早餐,甘比诺掏出一个药瓶,递过两粒药丸,莫妮卡随手丢进嘴里。

“我们去看大海吧。”莫妮卡说。

“你穿的衣服太少。”甘比诺走向吧台,向角鹦借了一件皮衣。

“让花狐做向导吧,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她。”角鹦笑着说。

门外大风呼啸,云层压得很低,莫妮卡下意识地裹紧衣服。花狐抱着布偶蹦跳着走在前面。三个人一路向北,穿过林地,又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便来到了海滩。左面是大海,右边是低矮起伏的林地,再往北,就是遥遥可望的广袤冰原。

“真美。”莫妮卡叹息着,“比普吉岛要好得多。”

“差远了。”甘比诺点了一根烟,“那里热闹,气候也好,植被葱茏。而这里了无生气。”

“我不这么认为。”莫妮卡沿着海滩往前走,“我在那里待了半年,夜里常常被热醒,闷笼一般,全身都是黏黏的汗水。我总是不适合人群,站在街巷里经常有种眩晕感。”

“所以你会被坏人盯上。”甘比诺笑起来。

“是呀,那两个小子坏透了,尾随了我一个晚上,只为抢走我那个装满资料的大包。”

“你抱得那么紧,人家以为里头有笔巨款。”

“比钱重要多了,那里是我所有的研究资料。”莫妮卡撩撩头发,“不过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认识你。”

甘比诺将烟头丢进大海。

“我当时以为你是黑帮的。”莫妮卡沉浸在回忆里,“那么热的天,你穿着黑色西装,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般……”

“我当时是为了那件混账事情……”甘比诺想解释,但放弃了,“我们回去吧,太冷。”

“再走走,求你了,亲爱的。”莫妮卡撒娇道。

“如你所愿。”甘尼诺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莫妮卡走近,挽起他的胳膊。二人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一阵声响从巨石后传来,像是笛声,悠扬婉转。

“是白鲸!”前面的花狐跑过去。

莫妮卡和甘比诺也大步走向巨石,笛声戛然而止,随即听到殴打和叫骂声——

“杂种!”

“婊子养的!”

两人绕过巨石,看见一群孩子在扭打。他们都是弓头村的孩子,四五个高大的少年将一个小不点摁在地上,拳脚相加。被打的孩子身材瘦小,脸埋进沙子里,挣扎着。

“杂种!弓头村不属于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一个孩子的脚踩上小不点的脑袋恶狠狠地骂道。

“应该叫他野种!婊子养的混账东西!”其他孩子冲他吐着口水,牛皮尖头靴一下接着一下,雨点般落在小不点身上。可他一声不吭,只将笛子紧紧抓在手里,任由殴打。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总是欺负他!”花狐扑过去,哭喊着,但无济于事,男孩们越发愤怒了。

“看看他这德行,还和我们的花狐好!”

“花狐将来会成为我的妻子!”

“野种!”

他们拖着他走向海滩边缘,试图将他扔进大海。

“够了!”莫妮卡小跑过去,“你们太过分!”

男孩们转过脸,看着挥舞手臂的莫妮卡,一哄而散。

“没事吧?”莫妮卡把他拉起来,看清后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有着尤皮特人传统的黑头发、黄皮肤,但整张脸都刺满了密密麻麻的黑青色花纹,看不出是什么符号,它们繁复,神秘,层层叠叠,完全遮住了他原本的容颜。

他鼻青脸肿,额头和脸都破了,鼻子在流血,一双眼睛圆睁着,盯着莫妮卡。

“你受伤了。”莫妮卡掏出手帕,想帮他擦拭。

男孩后退两步,避开,目光落在莫妮卡的脸上,又看看走过来的甘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