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激怒他,再俯首臣服,会带给对方一种微妙的成就感,当他的注意力被她忽左忽右的话题吸引,思维就会出现短暂的空白,在这个时候,抛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往往会得到最最真实的答案。
今天这番主动交谈,安若素所获颇丰。
首先,她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雪寂言十分在意她腹中的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小生命。
当然,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么紧张,但只要知道他在乎就够了。
有了这个孩子,她也就有了凭借,或者说,有了与他对峙或者谈判的工具。
第二点可以确认的,就是雪寂言目前并没有与风九笙对战的意愿,他更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点,倒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通过他的嘴说出来,她亲耳听到,更放心一些。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有想到,雪寂言竟然真的在追捕阴十三。
按他的行事风格,他该对此不管不问的。
阴十三是为劫持她而来,他不想交自己出去,却也没必要追剿阴十三,只需要把自己关在宫里,这样,阴十三抓不到她,余欢却仍会为此分散精力,两者僵持不下,他正好在一旁袖手看热闹。
但从他说话时细微的表情来看,他对没能抓到阴十三,的确十分懊恼,不像是在掩饰,他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掩饰什么。
安若素沉思良久,仍想不通其中原因。
当然,她知道这个问题其实有一个最最清楚明了的答案。
那就是,雪寂言确实是为她的安全考虑,唯恐她落入阴十三之手。
但她下意识的就想绕过这个答案。
雪寂言才没有那么好!
他或许感激自己,但在这种人心里,江山社稷,永远大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对一个铁血帝皇而言,权势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可脑子里绕过了,答案却又在心底的最柔软处沉沉浮浮,有个小小的声音倔强的强调:这人没你想像的那么腹黑无情!
安若素被这小小声音吵得脑仁痛,本来清晰的思路,也变成乱麻一堆,她烦躁的甩甩头,拿被子干脆的把自己捂起来。
次日清晨,安若素洗漱过后,直奔雪亦霜的莹雪殿。
身后,一袭青黛衣裙的女子一如既往悄无声息的跟上。
安若素扬眉,看来,昨天的示弱求和,一点作用也没起。
这个叫青衣的女子,自从她中毒那晚之后,便一直如鬼魅般潜在她身边,如影随形,不管她去哪儿,她都会贴身跟从,哪怕她去厕所,她也照跟不误。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好,哪怕在睡梦中,依然能感受到她幽黑冰凉的眼睛。
对于她,安若素一开始是极度排斥的,她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曾数次对着她发疯狂吼。
但不论她怎么聒躁,这位青衣姑娘自默然不动,哪怕安若素的拳头挥到她身上,她吭都不吭一声。
安若素一度以为她是个哑巴,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晕厥在厕所里,才知道人家不光不哑,声音也特别好听,还是一位医女,是颂姑的嫡传女弟子。
她的及时出现,让安若素免遭粪水之污,自那以后,安若素倒不再排斥这只鬼影了。
现在,她则欢迎鬼影跟着她。
她要倾尽身心演一场戏,若是少了青衣,岂不没了最佳观众?
莹雪殿离暖雪殿并不太远,只隔着几条曲折的回廊。
饶是如此,安若素还是走得手软脚软,头晕目眩,满身虚汗。
这身体,真是虚啊!
安若素坐在莹雪殿前的石凳上歇脚。
春风料峭,吹在她身上竟是刺骨的冷。
她想到以前在大风雪中穿行也浑然不觉的情形,忍不住又要自哀自怜,正唉声叹气间,青衣猫一样走过来,俯下身,将她驮在背上,往殿内走。
“青衣兽!”安若素咕哝一声,没作任何反抗。
因为她反抗不了。
这位青衣姑娘十分的有个性,她想做什么事,从来不会问她同不同意,更不会考虑她的感受,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从来不做任何解释。
这种蛮横的野兽行为,跟她家主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