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泥土和凋零的落叶糅杂在一起，混合着无处不在的水汽，散发出雨后特有的腥味，莫尔顿医生喜滋滋的搬着小板凳坐在医院门口，一边晒着哥谭久违的阳光，一边数钱。

脚边是一只敞开口的手提箱，里面堆了一沓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莫尔顿像是熟练的银行柜员，墨绿色的美元在他手中飞出残影，把钱数得哗哗响。

助手奥利弗抱着他的警棍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羡慕的看着莫尔顿医生，这堆钱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别看红头罩凶巴巴的，走之前给钱倒是比那些黑帮大佬痛快多了，还都是现金，是个爽快人，虽然昨天晚上他和医生忙得没合眼，不过看他给的报酬，不亏。

可惜他昨天晚上出了岔子，浪费了不少好药，被莫尔顿医生扣了工钱。

莫尔顿陶醉的听着纸币摩擦的声音，嗅着油墨散发的芳香，这是他数的第二遍，可谁会嫌多呢，莫尔顿巴不得日日夜夜趴在这里反复数，数到手脚抽筋。

“没人能抵挡住这个男人的魅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围绕他转的，他才是宇宙的中心。”莫尔顿感慨道。

奥利弗连忙捧场：“您说的是……”

“本杰明·富兰克林，当然是他！谁会拒绝富兰克林！”莫尔顿拿手里的一沓钱甩得啪啪响，上面富兰克林的头像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庄严肃穆又惹人喜爱，莫尔顿不由得将它糊在自己脸上，拿下来时发出啵的一声。

奥利弗有些不忍直视，他敬爱的老师应该是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一脸猥琐的财迷样。

莫尔顿心满意足的整理好钱，扣好手提箱，每次看见百元大钞都感觉到异常亲切，因为富兰克林的发际线和他一样高，额头锃光瓦亮，他甚至打算长发披肩时学着富兰克林给它烫了。

然而他对自己稀疏的发量没有清醒的认知。

“红头罩那小子有打来电话吗？”收了人家的钱，莫尔顿决定关心一下病号。

“没有，‘黑头罩’恢复得很好。”奥利弗回道，红头罩走的时候带了一堆东西，够他再挨几枪急救用了。

克里斯确实恢复得很好，昨天晚上发高烧吓了他们一跳，医生又是用镇定剂又是打退烧针，怎么折腾都没用，结果过了不久温度自己降下来了。考虑到他是红头罩带来的人，来之前也发现了不凡之处，莫尔顿没再纠结这回事。后半夜红头罩回来听闻后，也没说啥，控制鸟带来的后遗症也没法和外人说。等到天亮时检查了克里斯伤口的情况，觉得恢复的不错，一大早就带着克里斯离开了。

克里斯最近过的日子相当舒坦。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既不用担心狄安娜的审问，也不用去企鹅人那里蹭饭，更不用害怕小丑或者什么人突然破门而入，只需要躺在床上等着红头罩做好饭。

只是红头罩似乎对他好过头了？克里斯看着桌上那盆猪脚炖花生汤，心有戚戚，他何德何能让红头罩亲自下厨。

是的，红头罩不是只会冲麦片切三明治，克里斯也是才知道。

被红头罩抬回安全屋时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腹部的贯穿伤还在往外渗血，出租房被炸了，韦恩集团做善后处理时他不在，没有拿到赔偿金，狄安娜出国了又不敢让她知道，照顾克里斯的任务就落在红头罩身上。

红头罩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身上还套着方格子围裙，多了一丝烟火气。

克里斯盯着那两盘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韭菜爆炒羊腰子，这是羊肉烧胡萝卜。”红头罩把两盘菜放餐桌上，用中文字正腔圆的介绍，“我去中华街问过了，你现在恢复得很快但是伤了元气，需要食补。本来打算给你炖鸽子汤，可你不吃禽类……”说到这里红头罩微微皱眉，他拿到的菜单里不少都和鸽子乌鸡老母鸡有关，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范围就小多了。

一碗猪脚炖花生汤被红头罩盛好，放在克里斯面前，克里斯心中十分感动，他姐姐也不会为了他天天做饭，可他看见这汤嘴里就发腻。从出院到现在，他已经连着喝了两天肉汤了，早上鲫鱼汤中午猪脚汤晚上排骨汤，一顿不落，红头罩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谨遵医嘱，少油少盐，能熬多久熬多久，务必要原汁原味。

天杀的原汁原味。克里斯心里叫苦不迭，啃酱猪肘子吃红烧排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猪能被做的这么难吃。

红头罩把围裙一摘，率先入座，“尝尝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做，在中华街转悠半天才买到。中国人说吃这个可以……固本培元？好像是这么念的。”说着掀开头罩露出嘴，夹了一块羊腰子放进嘴里。

“……”

“好吃吗？”克里斯跃跃欲试，他已经闻到胡椒粉和葱姜蒜爆炒出来的香味了，和以前去中国餐厅闻到的味道很像，吃起来滋味肯定比淡唧唧的猪脚汤好。

“还凑合，”红头罩又夹了一筷子韭菜塞进嘴里，随即把盘里的韭菜扫进自己碗里，剩下一堆羊腰子推到克里斯面前：“韭菜炒生了，你年龄太小吃了对身体不好，多吃点羊腰子。”

克里斯点点头，乐呵呵的吃了一大口。

入口是羊肉的芳香，各类调料和韭菜羊腰子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像是装进橡木桶的葡萄酒，给人味觉和嗅觉上的满足，羊腰子鲜嫩多汁，只需轻轻一咬……

一股浓烈的羊骚味在口腔内炸开，直冲天灵盖。

克里斯震惊的瞪大眼睛。

“咽下去。”红头罩沉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克里斯绝望的闭了闭眼，脖子一仰，硬生生的把嘴里的羊腰子咽进胃里，也不管猪脚汤腻不腻了，拿起来就往下灌。

“别急，还有一盘呢，没人和你抢。”红头罩夹了口韭菜，看着克里斯惨兮兮的样有些心疼，早知道食补也这么难吃他就买中药回来熬了。

一盘！克里斯急了，久不运动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在羊腰子的压力下还真找到了生路。

“我记得中国还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你看咱们补了两天，我觉得我已经补过来了，再补下去也不太好。”克里斯绞尽脑汁，从大脑深处一堆中文里扒出这么个词。

红头罩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吃完饭再看看克里斯恢复怎么样了，吃了那么多总该有点效果，好点后就该着手开始克里斯的训练。

听说那天晚上的喜鹊被送进了警察局，也不知道蝙蝠侠猜到了多少，不过肯定有人认出了他——不提当时同在房顶的狙击手，就连不少罪犯都能认出他的车，肯定也在警方那边挂上号了。

他还打算训练克里斯去蝙蝠洞转一圈，趁老蝙蝠不知道克里斯的本事，打他个措手不及。想到这里，红头罩看向克里斯的目光多了一丝急切，得赶紧养好伤才行。

红头罩叉了几块胡萝卜放进克里斯碗里：“你说得对，多吃点菜，和羊腰子中和一下。”

克里斯差点感动得哭出声，他最讨厌胡萝卜。

遥远的冰山餐厅，气氛可没这么温馨，上到经理下到服务员，一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老板在发脾气，谁都不敢做出头鸟。

之前唯一的出头鸟跟着红头罩去抓小丑，一去不回。

休息室噼里啪啦的一阵摔杯子的声音，奥斯瓦尔德踹翻了茶几和一把老板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180个人，我给你们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后勤支援，你们的枪比警察的都好，可你们给我了什么？”企鹅人愤怒的用手杖敲地板，把面前的一群壮汉骂的狗血临头。

这一群壮汉是180个人中的小队长，六人一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整整30个人围在休息室里，气势还压不过一个企鹅人。

“近二百人，连一个仓库都没守好！我可没让你们送死，眼看仓库爆炸我是不是让你们撤出来了？可你们呢！”

一份文件夹被企鹅人狠狠丢到地上。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心腹，至少看起来是。那好，你们倒是告诉我，在你们和警察的重重包围下，仓库是怎么炸的！小丑用无人机投弹吗！”

维克多垂着脑袋，从人群中站出来，捡起文件夹。

“抱歉，老板。是我的失误，炸弹是提前埋好的，我们没有检查到。”维克多及时承担错误，企鹅人的脸色稍微好了点。

“没有检查到。如果我没记错提前几天，我们的人就在仓库守着，警察也派人来搜查过。那小丑是怎么提前埋好的？”

企鹅人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一群大汉随便哪个拉出来都比企鹅人高，可在他的目光下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低垂着头不敢和企鹅人对视。

“是了，大家都是对科波特家族忠心不二……”企鹅人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但是人心啊，谁能看得透呢，就像对面那座写字楼，有一个漂亮的女士就在那里工作，尽管距离这么近，可我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她，玻璃窗可真讨厌。布奇，你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吗？”

布奇一惊，看了看企鹅人的脸色，试探道：“……让她把窗户打开？”

“好办法。”企鹅人一改刚才的愤怒，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冲对面打了个手势。

众目睽睽之下，对面一扇窗户打开了。

窗内一片漆黑。

企鹅人得意的鼓起掌来，转身面向众人：“看啊各位，窗户打开了，可为什么还是看不见她？”

人群中骚动起来，小队长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企鹅人演的是哪出戏，对面是企鹅人的情妇？

有人出声道：“可以打电话让她走到窗边就能看到了。”

企鹅人笑了起来：“是啊，多么简单，现在只需要打个电话……”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盯住一个脸色惨白，头上冒着冷汗的光头男人，“打个电话吧，科恩先生。”

被点名的‘科恩先生’一副心虚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问题，脸色白的都能去s吸血鬼了，可他仍在挣扎着：“我不明白您的话，老板，我对科波特家族一直忠心耿耿……”

“我当然知道，科恩先生，我十分信任你，就连三天前的下午，仓库最后的检查工作也是交给你负责的。”企鹅人语气真挚地说，可透露出来的信息让‘科恩先生’直接跪在地上。

“我发誓老板，我没有……”一米九的光头大汉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再蠢的人都看出来他背叛了企鹅人，有眼色的纷纷走上前把他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