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欲扑火(1 / 2)

心里装着事,人就很难睡得安稳。

这一个晚上莫菲已经醒了两回。城市的宵禁制度与同时代人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促使莫菲放弃了熬夜的恶习。

但今晚的瞌睡始终与她无缘。

莫菲在床上翻了个身,双眼直愣愣地注视着窗外的夜空。月亮躲到了云层背后,连一丝光亮都不舍得与凡人们分享。秋虫的鸣声已息,夜里唯一的动静就是人偶尔发出的脚步声。

“回来了么?”

窗外传来了走动的声响,她立刻坐直身子,屏息凝神仔细聆听着——

脚步声轻而急促,估计是哪个佣人晚上出来解手。莫菲失望地躺了回去:已是子夜,陆炳却迟迟还未归家。

昏昏沉沉地睡而复醒,她已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屋里当然没有钟表可用,莫菲索性披上衣服推开房门,走到屋外看看天上月亮现在爬到什么位置了。

京城昼夜温差大的特点在这个晚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即使身上已经多穿了件厚衣服,莫菲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跺了跺脚,无奈地看向通往陆府正门的那条路:想去门口等他,又怕被看见了让人家说闲话;不去吧,干坐着无所事事也憋得慌。

莫菲裹紧了身上衣服,在庭院里漫无目的来回走着。这里视野好,只要他一回来自己马上就能看见。

噗通!

咚。

哗——

连番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莫菲蹑手蹑脚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咦”

她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不知陆炳什么时候已经回府了。此刻他身着一件单衣,站在院中的水井旁手扶着井的边缘在往井下窥视着什么。

莫菲忍住了出声唤他的冲动,她不知道在这深夜里陆炳站在井边究竟想做什么。

见陆炳手执一股绳索,从井下提了桶水上来。他用手掬了捧水,洗了洗脸,思考一番后忽然提起了水桶直接将水从头浇下,浑身上下顿时湿透,袖口衣角间都在不住地往下渗着水滴。

莫菲差点惊呼出声,她赶忙捂住了嘴,无声地注视着陆炳缓慢向院中的一棵大树走去。

他背靠着树干缓缓地坐了下来,之后再无任何动作。

“这人真是——”

莫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她快步朝他走了过去。陆炳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毫无表示。

站在陆炳跟前,莫菲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自己的心情,“知道你心里烦躁,可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大晚上的穿这么少,还把自己浇得湿漉漉地在这吹冷风,不知有多伤身体!”

但在与他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莫菲登时又心软了——

她顿了一下,继而屈下身子柔声说道:“还是先回屋吧,不然可真要冻坏了。怎么样,今晚去找周大人,人究竟找着没有?“

答案显而易见,陆炳沉重地摇了摇头。

“都找遍了?要不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去周家看看”

“去了也无济于事,周兄是被人给请走的。”

莫菲的心里沉了一下,久与锦衣卫打交道,“请走”二字背后的含义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陆炳的焦虑无形中感染了她,莫菲手撑地面坐了下来,抱着膝盖靠近了身边这个阴郁的男人。

“今晚把南镇抚司还在的人全派出去了,京城上下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能想到的地方都去过,也向把关的守军们打听过情况。”陆炳木然地说着,像在陈述某个不相干之人的事迹,“非但毫无结果,甚至连那些可能知情的人也缄默不言。”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直接在京城里把鸿胪寺卿给无声无息地绑架了去?”

莫菲小声地问着,其实她心中已有结论,只是想着此刻先陪他说说话,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还能有谁?本来我们可能会这样徒劳地找上一整晚,最后还是沐姑娘好心托慎言带来的话,让我们不必再去寻周兄的下落。既然有她出面,带走周兄的人自是东厂无疑”

陆炳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里包含着压抑不住的懊悔和愤怒。

“只是一念之差!”他突然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吐出了一句话,“周兄就为我所累,替我挡了这支暗箭。”

他看着莫菲,从每一丝呼吸,每一个动作里都向外辐射着无法遏制的怒意。莫菲几乎有点被他吓住了,但陆炳终究是那个和她朝夕相处的陆炳,不会随意拿身边的人撒气。

她低下头静静地聆听着陆炳的讲述,一边也在心中思考周守行会遇得怎样的下场。

“是我太过鲁莽,连累周兄身陷险境。自来探查皇室秘闻又为东厂所拿者没有一个能好端端站着走出来的。这种事过去我也做过不少,本以为早晚会遭报应,不承想报应却落在身边人的头上。”

陆炳的脸上浮现出讽刺的冷笑,他的话令莫菲不寒而栗:过去有多少人因为这种理由而无故人间蒸发,其中又有多少是被她身边这个人亲手处置的?

“难怪今晚沈先生对我说了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