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那个叫向欢欢的女人(六)(1 / 2)

阴郁的黑暗里,孤男寡女拥做一团,只有远处桌案上昏黄的烛火照见了他们微弱的影子,和那低低的一声声‘娘’。

敛元元心中复杂之情越来越深,有种还未成亲就多了个大儿子的复杂感。

但大老板又确实可怜。

从他方才的自语中隐约能够探索出一点往事,看来他小时候过得不是一般的惨。

他娘虐-待他还想杀他,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敛元元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他明明醒着却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里醒不来,可又不像中毒或者生病。

至少不像身体上的病。

“系统,大老板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

以她广泛的见识来看,赫连城这种状态有点像心理阴影太深导致的后遗症。

“请宿主自行探索。”

“······我再问你我就是狗。”

敛元元发誓迟早有天要让这狗币系统付出代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赫连城安顿好。

敛元元在书房里张望了一眼,把目光放到了桌案旁边的软塌上,她拍了拍赫连城的背,柔声道:“王爷,我们去那儿躺一会儿好不好?这里太暗了。”

赫连城紧紧拥着她,也不知道听见了她说话没有,他没再唤她娘,但也没动了。

敛元元便深吸了口气,强行把他拽起来往软塌上拖去。

好在大老板无意识就随着她的动作起身了,不然她还真拖不动这一大胚子一百多斤。

花了好大功夫把人弄到了软塌上,敛元元把他按在软塌上仔细看了一下伤口。

这像是一道刀伤,但伤口很奇怪,看上去像从手臂外侧至内而划出来的刀伤,除此之外赫连城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

可在摄政王府里面,谁能伤得了赫连城?或者说这世上都没几个人伤得了赫连城,如果他真的遇上了像上次在芒城那样的危险局面,那也不该只伤了手臂而已,再者他的衣物除了有些灰尘之外并无太大凌乱。

敛元元看着他的伤口有些出神,半响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想着是不是要出去吼一嗓子,把诸葛齐喊过来给大老板包扎。

她才刚产生这个想法,便见赫连城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疑惑抬头,对上了一双冷静晦暗的眼。

敛元元睁大了眼睛,试探道:“王爷,你醒了?”

‘大儿砸’好像已经下线了。

赫连城冷静看了她许久,直到看得敛元元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垂下眼眸,轻轻出声:“圆圆?”

“嗯嗯,是我。”

敛元元这下子总算放心了,既然还能认出她来,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这样想着,她便顺势坐到了赫连城身边,和他一起坐在软塌上,她有些好奇道:“王爷你刚刚怎么了?”

刚刚真像失了智一样。

赫连城垂着眼眸,沉默着一言不发,敛元元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很私人的问题,提及了大老板内心不愿触动的伤痛,她舔了舔嘴唇,刚想转移话题,却听他低低道:“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倒是没有,就是挺担心的。”

敛元元看了眼他的手臂,催促道:“我帮你把诸葛齐喊过来吧,你的手流了很多血。”

赫连城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平静而淡漠道:“没事。”

“这怎么能没事呢?”

敛元元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你的手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呢。”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道:“是谁伤了你?”

赫连城却没有再回答。

他只沉默坐在软塌上,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静静无言。

敛元元见他这么反常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突然间她灵光一闪,看着赫连城手上的伤口不敢置信道:“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划的吧?”

她刚刚就觉得这伤口很奇怪,如果是别人伤的,赫连城伸手去挡,那伤口应该是一道从手臂内至外的划痕,可他这道伤口是反着的。

大老板自-残?

赫连城还有这种癖好?

敛元元恍惚间觉得天命之子□□,不仅当着她的面一套,背着她的面一套,暗地里还有这种奇怪嗜好?

赫连城听见她的话后却身躯微微一僵,他垂着头,敛元元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把另外一只手掌覆在这只手掌的伤口上,他握着伤口位置,动作稍稍收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让她看见。

敛元元‘咦’了一声飞快把他捂住伤口的手挪开。

“王爷,还没包扎呢,你这样会有细菌进到伤口里的。”

赫连城听不懂细菌是什么东西,但他也没问,只是垂着眼遮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他刚刚的沉默,显然印证了敛元元对于他自-残的想法。

这道伤十有八九真是他自己划的。

可为什么呢?

就算小时候受到了伤害,形成了一种保护型的心理阴影,那也应该是保护自己,就像刚才他抱着她说话那时候的状态,而不该是伤害自己,再者赫连城早不是从前了,敛元元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天命之子患有记忆型人格分裂症,请宿主根据情况给予天命之子爱与关怀。”

系统这时候却冒出来给她解释了一句。

敛元元有些难以置信道:“人格分裂?!!”

这可不是一般的心理问题,大老板平时看着那么狂霸酷炫拽,竟然有人格分裂?

“记忆型人格分裂:在固定时间,病人将重复过去时间段经历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且伴随其他类型心理疾病,直到治愈。”

系统用比较专业的方式和她解释了一句,也让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看到的大老板是那个状态。

敛元元心绪沉重,偷偷看了眼赫连城低垂的眉眼,他沉默坐在软塌上,满身寂静,仿佛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该怎么专业地治病,但敛元元至少是知道一点,想让一个有心理阴影的人走出这片阴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倾诉出来,他们需要一个倾听者来承担这份阴影,直到这些阴影不再重要。

或许系统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是为了辅助赫连城登上皇位,更有其他的意义——比如让天命之子走出阴影,拥有一片新的蓝天。

敛元元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她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赫连城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搭在他掌心显得非常小巧,但敛元元却认真地握着他的手掌,感受到他掌心微凉,她露出温和的微笑来,轻轻巧巧道:“王爷,我小时候其实很羡慕别人有父母,他们的父母会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可我没有,我在独孤宫长大,独孤宫只有常年不化的冰雪,那里寒冷无比。那时候我是很羡慕的。”

她轻轻叹气,却很快又笑着说:“直到有一天,我在边城看到有贫穷的人家为了生计卖掉自己的孩子。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那么爱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父母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所以后来我便不羡慕了,因为我还有独孤宫,还有宫主。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没有人可以永远停在过去,无论过去的风景是好还是坏。”

赫连城微微抬眸,他看着搭在他掌心中的手,她的掌心温热,似乎让他也没那么冷了。

他原本是该立刻制止她的动作,因为这是不合乎规矩礼貌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他只是看着,没有阻拦。

他看着她搭在自己掌心中的手,轻轻道:“圆圆和钟兄一样,也没有父母吗?”

“嗯。”

敛元元从容点头,一点也没有胡扯的心虚,她扭头看他,认真而温暖:“王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吗?王爷现在有宫主,也有我,我们可以做你的家人。”

她笑了笑,用一种有些调侃的语气道:“虽然我是没法当你娘了,但也可以给与王爷母亲般的关怀。”

赫连城被她的话逗得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摸了摸敛元元的发顶,微笑着道:“小丫头。”

哪怕今日是个他一辈子也没法忘却的时间,可赫连城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冷了,他的心稍稍暖了一些。

她来自冰雪寒冷的独孤宫,但带来的却是炙热的温暖。

“所以可以说给我听吗?王爷说一件事,我也可以告诉王爷一件我们宫主的糗事哦。”

敛元元毫不犹豫卖了自己。

反正她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毕竟都是她自己。

狠起来不仅自己绿自己,还自己爆自己的八卦,就说你怕不怕!

赫连城或许真被她的话所打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微微停顿了片刻,敛元元便听他缓缓道:“其实我在八岁之前过得很好。”

“临王世子,父母恩爱,那时人人称赞,说我未来定是大麓的肱骨英才。”

“五岁的时候,我母亲怀了双胎,生下了两个弟弟,她渐渐变得不再喜欢我,全部的心神都倾注在两个弟弟身上,我那时认为是弟弟还小,母亲多关注了一些,我是大哥,我可以理解。”

他原本脸上还带着淡笑,说到这里,却逐渐收起了笑容,敛元元看见他的目光掺进了一丝血色。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极快。”

“临王妃与自己的小叔子有染,被我无意间撞见,那两个双生子并不是临王的血脉,而临王妃也不爱他,她早在嫁入之前就与临王的弟弟暗通款曲,甚至私下里想着谋害临王。”

“事情败露,临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那个女人疯了,她不敢对临王如何,她觉得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是她的孩子,我只是一个阻碍,如果没有我她的孩子就能当上世子,她的奸夫也不会死,甚至她自己也不必落到这等地步。”

“她觉得一切都怪我。”

“我那时不知道她那么恨我,哪怕她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也觉得她是我的母亲,我该尊敬她,直到有天晚上,她想掐死我。”

赫连城眼中已尽是冷意,他低低冷笑:“她说她依然爱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看见我受伤她便快意无比,但她依然是爱我的。”

“那时候父亲不喜欢我,许久都见不到他一面,我和那个女人被关在院子里,我的世界只有她,我便信以为真,以为她还是爱我的,我拿刀划伤了自己,她确实很开心,而那天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