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外患内忧(上)(1 / 2)

迦衣传 三圣公子 1594 字 2021-05-23

岁末时节,穰穰满家。

临安城。

朝堂上。

赵扩极是欣悦地听闻乐融汇报今年丰收之盛况,满朝欢动。这时,户部官员亦呈报大理、西夏和吐蕃分别向大宋的国礼详单,不待其言罢,赵扩急急向乐融道:乐少保,我大宋回赠三国的礼品准备周当没有?

乐融生性喜好力行外交,以此稳固自己在朝中地位,这会见问,早是准备好手册,以备赵扩垂问:启禀陛下,继去年规格,答谢三国国礼分别是“大理国,牛羊各一万头,极品茶叶一千斤,丝绸一万尺,黄金五千两,白银五千两;吐蕃西陲边关,离我南宋相距较远,是以除黄金不送,其余礼品与大理一律;西夏自来同蒙古交好,然其亦为我大宋与蒙古的唯一屏障,是以不敢相欺,礼品与大理一律”。

乐融此时年近五旬,然自来为表对皇帝的忠心,说话一贯抑扬顿挫,眼观嘴嘴连心,生恐说错一字一句,是以数十年来极得赵扩信任,每每重任相托。

乐融亦曾私下醉言自语,“自己乃梁山之后,这是无论如何也轻易难以摆脱的烙印,是以轻易不敢令朝廷生疑。故此,很多时候该他管的事只管三分,不该他管的则讳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但凡皇帝的意思,便是割恩断义亦毫不可惜”。及至醒后,发觉管家在侧,为怕管家传出,不惜重金封嘴,解回原籍,不许其再至京都讨生活。

赵扩见说,沉吟不语。

满朝大臣一皆喜乐,倍感荣光,就好比生在豪富之家的奴才一样,脸上尽是无以掩饰的高人一等。

“乐爱卿啊,朕……朕方才听户部大臣言道,今年财税比去年足足多了三成啊。”赵扩眨了眨眼,轻轻捋了捋胡须,喜怒不形于色地道。

户部大臣出列:启禀陛下,今年财税实是如此,微臣不敢虚报。

乐融见说,迟疑片刻,便即明白赵扩的心思,赶紧拱手:陛下,这三成的财税,可谓是大理、西夏和吐蕃三国财税总和还多,老臣约莫算来,多出的部分便是大辽亦恐怕不及吧!

赵扩闻言,终于舒朗地笑了,这句话确实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或许,他想听的正是这句话,自己不过抛砖引玉罢了。

赵扩道:乐融听旨,朕令你为我大宋特使,携重金出使三国,至于礼品规格,一律翻倍!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直比晴空霹雳一般。

大臣们窃窃私语起来,户部大臣忽而惶恐张望,惴惴不安地把眼瞧向一旁的皇子——赵扩唯一寄予厚望的皇子,赵昀。

赵昀比迦衣大三岁,然武功、才学、人品和威望全皆不如迦衣出色。是以在迦衣面前,也每常小心翼翼,唯恐开罪她而为赵扩所弃。

此时,赵昀出列:父皇,便是按照往年规格,我天朝已足足五倍回礼过去,缘何……缘何还要在此基础上复加一倍啊!儿臣……儿臣不解,请父皇明示。

赵扩闻言,笑逐颜开。

或许,他正在等候一个人问这个问题,而他心中最理想的人选无疑是赵昀,因为他是皇子,将来是要肩负江山大业的!

“好,我儿问得好,朕告诉你——朕不光告诉你,还要你牢牢记住一个道理——围城打援。”赵扩说着,仿佛陷入沉思,目光渐渐呆滞下来。

赵扩记得,先皇赵惇在传位自己时,反复言说一个据说是从太祖赵匡胤起就口口相处的祖训:围城打援。

彼时,天下大变。

“陈桥兵变”前夕,赵匡胤的军队屡屡战败,一次大军在山坡上歇息,赵匡胤无意中发觉一群蚂蚁攻战另一群蚂蚁。先时,少的那群无论如何敌不过多的那群,几乎为其所灭。便在这时,一块小石头自山上滚过来,一下子将数量少的那部分蚂蚁分作三部分。乍一瞧去,数量少的那部分必败无疑,却不意因此战局改变,无意中形成“围城打援”之势力,竟生生将数量多的一方打败。

赵匡胤当时看得心惊肉跳,及至大汗淋漓,最后突然顿悟:行军打仗之道实乃千变万化,无有定法。然而,只要守住核心,继而形成包围之势,则可施行“围城打援”之策。如此,便是敌军再强大,也必定前后左右皆受钳制,原本有十分之力,往往只能发挥三分,甚至更少。

思念如此,胸中顿时豪气干云,自觉从此必然可以主宰天下,鼎定乾坤。

自然,后面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黄袍加身。

所谓“艺高人胆大”,皆不过若此。

赵扩将这个原本只在皇族间口口相传的故事公诸朝堂,则已表明赵家天下传及自己已固若金汤,今后决计不会有“黄袍加身”的事故出现。

除非,生子不肖。

赵扩先时已和时敢当思谋过当今天下局势,是以这会绝无滞钝,肯定地道:朕不是昏君,也不愿意做昏君。朕心知,此番回礼之资足可供我大宋军将打一年的征战,然若可以此结好三国,是为外援,届时倘若蒙古大军来攻,三国岂有坐视之理?国与国相交,其实就是利益相衡——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嘛。

赵扩说着,缓缓地,又将目光落到乐融身上,乐融会意,赶紧出列:陛下高见,老臣钦佩无极啊!今次,我们虽然明面上是亏了,但将来却可以令三国的军队为我们所驱驰。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则反其道而行之,用一时之利好相结其心,而一旦有难则随传随到——何乐不为?

乐融话落,众臣一皆跪服,口颂皇恩,久久不绝。

赵扩微笑着,满意地向乐融点了点头。

赵昀瞧见,亦朝乐融看去,眼神闪烁,表情极为复杂。

赵扩突然道:皇儿呀,你久居深宫无有尺寸之功,朕此番希望你出去历练历练!

赵扩说这话时,语气极为坚定,态度极为明确,显然是不容拒绝!

赵昀察言观色,登时惊惶,颤颤巍巍道:父皇……所……所谓何事?

赵扩欲言,但遽然咬住话头,嘎然无语。

赵扩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徽钦之耻”,更想起了二十年前,蒙古使者巴根将他逼入绝境,差一点冲冠而怒自绝于人的往事。

对于一国之君来说,那是多么不堪的耻辱啊,如同一个强盗上门胁迫,强行要求主人就范一样。

赵扩目光中闪烁着怒火,那是痛苦的怒火,也是无奈的怒火。

如果岳武穆尚在,赵扩不惜将天下兵马交付与他,令他直捣黄龙,“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然而,英雄长逝不复醒,便即“泪落满襟”则又若何?

赵扩长叹一声,慢慢回过神来。

赵扩与时敢当对望一眼,时敢当走到丹墀前,拿出圣旨,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