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和柳轻水尽管相互皆生爱慕，尤其是柳轻水对阿锁的感情，简直是“一生一知己，一世一相伴”的执念。然而，初到柳轻水家，两人仍严守礼法，丝毫无有乱情之举，各居一室。

次日日上三竿，两人自沉睡中为外面的大吼大吵惊醒，一发穿衣而出，只见柳草、田晶花和皮水田父子以及杨红杏正相互对骂着。

本来，柳草极为胆怯，但眼见柳轻水和阿锁慢慢走近，不觉缓缓挺起胸膛，怒目朝皮水田瞪去：你说，我满满一池塘鱼，本来预备年底卖个好价钱……你……你……

皮水田陡见柳草突然强横起来，登即暴跳如雷，上前两步，额上汗珠颗颗渗出，脸颊通红，双眉一轩，大吼：我……我，我什么我？

话落，皮水田下意识地朝一旁的柳轻水和阿锁望去，不由慢慢退后，威势立时消散。

“是你，就是你！”柳草沙哑着声音道，跟着双腿发颤，仿佛站立不稳，随即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都看见了——是你……就是你父子下的毒！

柳轻水和阿锁听到这里，随即想起昨夜皮水田父子用竹竿在自己池塘里击打，然后匆匆离去，又见父母如此哀恸，心知原来昨夜两人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

柳草强忍激动，紧咬下嘴唇，死眉瞪眼地道：爸，你说咱家……咱家，咱家的鱼——

“全死啦……全死啦——皮家父子干的，皮家……”柳草一面呜咽，一面兀自点头，一副颓废的神色叫人看了不免心碎。

柳轻水见说，身子莫名地一颤，脸现悲苦地道：爸，你……你怎么知道……知道——

说着，柳轻水泪眼如刀，向皮水田和皮宁睃去，真真大有见血封侯之势。

皮水田下意识地再退后两步，别过眼去，不敢与之对视。这时，皮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急不可耐地接茬道：对啊，你凭什么污蔑好人……凭什么！

柳草闻言，抬眼朝皮宁逼视，但见双眼布满血丝，本来毫无人色的一张脸登即涨得通红，极为可怖。

皮水田生怕柳草发狂，不觉将儿子皮宁朝后面猛然一拉，自己则横身挡在前面，朝柳草干笑道：柳兄，常言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有话咱全凭一个“理”字。

说着，向柳草和阿锁瞧去，鉴貌辨色地道：反正，我决计打不过你们，要打……随你怎么打，我是不还手的！

柳草嘎然笑笑，金刚怒目地道：你……你配自称“君子”吗？你是一个贼，一个害人精，一个双臂残废的垃圾！

这几句话显然一下子刺到了皮水田心灵最柔弱处，当即猛然一震，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跟着，柳草当面说出昨夜所见，不唯皮家父子惊诧，便是阿锁和柳轻水亦惶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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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昨夜阿锁和柳轻水相携出门后，柳草因对自己女儿的怜惜之情，是以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眼见两人故意跌倒在稻田里，心上不免骤惊，随即两人起来，柳草不虞两人竟是如此的“相亲相爱情投意合”。跟着，去到池塘清洗身上的污泥，正当柳草心满意足地准备回返时，忽而发现不远处的岸边，两个人影缓缓朝池塘当口处移动着，时不时停顿片刻，然后再向前移动，如此交替靠近。

不及一盏茶功夫，那两个黑影便走近池塘，四下里东张西望，然后窃窃私语一番，将竹竿在水中轻轻击打，扬起一团团水花。

借着溶溶月色，柳草惊然发觉：正是皮家父子！

柳草的心登即宛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紧，几乎要绞成绳索一般，不知是痛还是怒，心里一个劲呐喊道：这是我家的池塘……我的池塘，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柳草紧张到了极点，咬着牙齿努力压制急促的呼吸，越瞧越觉得不对劲，方欲发狂，立时想到女儿和阿锁还在池塘里潜伏着，此时万万不可莽撞！

然而，究竟不知皮家父子用竹竿在池塘里击打是什么意思，貌似并非投毒的举措。

想到“投毒”二字，柳草不由乍然作惊，凝目细细盯着皮家父子的一举一动，眼睛始终不敢稍瞬，心里默念：只要他们从身上拿出盒子、袋子、罐子……总之，不论拿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我立马大喝一声，冲过去拼命——大不了一死！

柳草这样想着，方才哆哆嗦嗦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显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从容与淡定！

出乎意料的是，皮家父子并没有自怀中拿出什么，扔掉竹竿后，俯仰之间转身缓缓离去！

柳草方欲再行跟踪，亦即想到柳轻水和阿锁在池塘中蛰伏，万万不可叫两人发觉，是以一面继续蛰伏着，一面借着月色观察水面情况，不见有死鱼漂浮上来的迹象，心中暗暗作喜，大有庆幸之感，甚而对皮家父子莫名地生出感恩之念。

既然不敢离去，也不见池塘有死鱼迹象，则柳草便安然卧倒，悠然地聆听柳轻水和阿锁的脉脉蜜语以及家中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