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二章 遇袭细节(改)(1 / 2)

周老三领我进了他家门,便让我在客厅里等一下,他要先去给大姐做会儿思想工作。趁着等待的功夫,我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家的装修和布置。

周半城虽说是个暴发户,半个县城的房据说都是他修的,家里除了面积大一点,装修摆设什么倒跟我们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仔细一琢磨,又在细微处有很多不一样。

比如说,我屁股下坐着这一整套木头沙发,漆成了红褐色。沙发背靠脖颈处雕着双鱼,后背处雕有仙鹤。这双鱼和仙鹤雕得甚是精细,栩栩如生,瞧着很是灵动。再仔细感受,又会觉得比起普通沙发更加厚实,花纹儿更加精巧,座垫靠背更加舒服,一点都不硌人,舒服得我都想躺在上面睡一觉。

最让我觉得新奇的是他家地板,跟我家铺的地砖不太一样,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大理石。不过这还不算什么,那石缝之间填上了金边,金边随着光线,闪闪发亮,看得我甚是惊讶。缝隙之间也就那么两毫米不到,里面居然还能填东西,虽不是什么难事,但也是个精细活。没想到这么一搞,既低调又奢华。果然是有钱人啊,连石头缝都要装出点花来。

正在我撅着屁股,趴在周家地板上研究地砖缝隙时,冷不丁地,耳边响起了周老三的声音,“你趴地上干啥呢?”没曾想到,他已经从二楼下来了。被他瞅见我这副样子,我觉得甚是尴尬,只得打了个哈哈,试图遮掩过去,“那个啥,你家地板挺特别,尤其是地缝,金光闪闪,多洋气,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周老三听我如此一说,却是来了兴致,声音里总算是带了几分热情,“怎么样,看着很不错吧!这可是我费心思搞出来的,咱县城独一份,你想找地方买去都找不着!!”

没想到我这话误打误撞戳中了周老三,瞧他那骄傲的小表情,我心中暗道,这家伙不犯浑时,也是个正常人,虽不喜欢读书,不过看起来,心里还挺有想法。他老子修房子,他喜欢搞装修,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说实话,你这东西确实挺有想法,很特别。”虽是客套话,倒也是实话,我小小地恭维一下周老三,“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之前在苍城山,你为什么要欺负小松跟文强,给他们画花脸?你跟他们有什么过结不曾?”

我不认识周老三那会儿,觉得他特别像疯狗,不分青红皂白逮谁咬谁;可最近接触下来,又觉得他并非如同传言那样,飞扬跋扈,尤其是今天,意外让我发现他还是个善于思考的装修工,呃,未来的。

“过结?我跟唐小松倒没什么过节。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捉弄他,只不过是父债子偿罢了。”

“父债子偿?你跟唐主任是有什么恩怨吗?”我有些不可置信。

在我印象中,唐主任不苟言笑,对着谁都是一脸严肃且面无表情,虽然严厉,但实打实也是个好人。比如说,他比较照顾贫困生,像文强那样的学生,就会经常在生活上给他们开小灶。

“那是因为你成绩好!你成绩好,自然不会看到唐主任不好的一面;我成绩不好,自然就能看到你看不到那一面。”周老三见我不相信,他连忙分辨,似乎急于证明自己,连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两分。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群成绩不好的学生,在他们这些老师眼中,就是祸害好学生的害群之马。上课时招你们说小话、自习时拖你们看小人书、班级平均成绩下降什么,但凡有点啥事儿,背锅的都是我们。

那些思想道德时事政治,我就是背不下来;那些物理化学数学公式,我都认识,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背不出该背的书、做不出作业、成绩不好,就是我们不努力,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得过且过。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每当这时候,唐主任总会把我们都召集起来,让我们在小操场上罚站,用戒尺打手心,让每一个路过的同学都看到我们出丑的样子。

除了打手心之外,他还会用皮带抽我们……会用脚踢我们……”,周老三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大大地喘了几口粗气,平复情绪。

用戒尺打手心、用皮带抽、用脚踹……,这不是体罚吗?我很难想象,唐主任的另一面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从未遇见过他们在小操场上受罚呢!我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在专注某些事情时,是很难注意到其他情况的。在学校听课之外,剩余时间我几乎都在刷题,除了小胖小松偶尔找我说说话,其他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小事,我几乎毫不在意。

此刻,周老三突然将上衣由下至上卷了起来,露出干巴瘦的肋骨条,指着右肋下方一处位置对我说,“这是有一次我背不出书,唐主任一脚踹过来,正好踢到我肋骨下方,当时我就疼得爬不起来了。这里原来有一大块淤青,大半年才退下去,现在不大看得出来,印子已经很淡了。”

我仔细检查了周老三所指之处,虽然很不明显,但是在周围确实能够找出少许色素沉淀以及小小的凹陷痕迹。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不告诉你家长,让他们出面解决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打人总是不对的。”检查完伤痕,我皱了皱眉头,对周老三说道。

周老三叹了叹气,略感无奈,“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可我爸我妈都劝我要忍耐。

我爸总是说,‘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教要变坏,如果老师无视你,才是对你最大的不负责任。唐主任方法可能有些不对,但从内心来说,他也是想你学习能够进步,将来能够有出息。’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一脚不是踢在我爸身上,他无法明白我的感受。

唐主任人虽没了,我再想找他报复也找不到。可每每想起,想起他曾经对我们做过那些事,我就总是难受,总是憋屈,总是觉得耻辱。如今他儿子替他受这些,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更何况,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不过是小小捉弄捉弄他,给他找点麻烦罢了。比起他爸曾经做的,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周老三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一方面我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只不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果一直计较这些,那是不是显得太过小气;另一方面,我又不是他,未曾经历他所经历的,又有何立场开口劝他放下心结,要大度呢!

毕竟,我在看到他欺负小松时,一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也曾暗地出手收拾过他。人始终都是有情绪的,受荷尔蒙影响,被多巴胺驱使,更何况彼时,大家也不过都只是十几岁出头的毛头孩子罢了。

不过说到底,唐主任是唐主任,小松是小松,把唐主任的过错迁怒到小松身上,这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分明。我心中暗自为小松鸣不平,但,想到自己的来意,只得勉力将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又冷了下来,不过幸好,周家大姐从楼上下来了,这才打破了此刻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