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谷
“真是片操蛋的海域！”大屁股将烟头扔在船舱里，骂了一句。
自从发现了那个蹊跷出现又很快消失的庞然巨物之后，弓头鲸嬉戏、吟唱所带来的愉悦荡然无存。
乔趴在船舷边看着水底。
“老哈维说的那事，你觉得是真的吗？”大屁股问。
“什么事？”
“就是半夜时海底会发出白光。”
“不太可能吧。据我所知，海中有些鱼类是可以发光的，但都是深海中的小型鱼，北地海域不存在。”
“但哈维不会说谎。”
“这个我明白。”乔点了点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海底的生物不会发光，那光是从哪来的？”
“鲸灵吧，骑着巨鲸提着灯笼没事四处巡海的鲸灵，吃饱了撑的无事可做。”大屁股笑着说。
乔也笑：“有可能哦，刚才那东西说不定就是呢。”
话音刚落，一阵马达声传来。
“附近还有人？”大屁股急忙起身，随后看到海湾的西方驶来一艘小艇。
乔仔细看了看，然后挥手。
“是老哈维的那个尤皮特朋友，纳努克。”大屁股说。
小艇驶到近前停下，裹了一身厚皮衣的纳努克朝大屁股和乔点点头，咧嘴笑着，露出黑色牙齿。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纳努克大声问。
“随便看看。”大屁股跳上纳努克的船，和他握手。
“你在这里干什么？”乔看看纳努克的船舱，里头放了不少东西，但没有鱼和海豹。
“今天运气不好，跑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海豹。”纳努克说。
“那是什么？好像是潜水设备。”乔指了指船舱里的一堆东西。那的确是一套潜水设备——潜水衣、氧气瓶还有巨大的脚蹼和头灯。
“哦，用来缴获猎物的。”纳努克说。
“缴获猎物？”大屁股不明白。
纳努克解释道：“这片冰原附近有不少海豹群，但这帮家伙和尤皮特人打了很久的交道，机警得很，没等你去到旁边就钻进冰洞里了。要想捕获它们，得远远地开枪，在它们溜进冰洞之前。不过尽管如此，还是会有海豹逃走，在这个时候，我就得穿上这玩意儿，游到水下把它们拖出来。”
大屁股点点头：“这片海不深？”
“这附近大概有几十米吧，希望角的大陆架延伸到了这里。”
“我以为深不见底呢。”大屁股说。
“有烟吗，警长？”纳努克问。
大屁股抽出烟丢给纳努克，给他点上。
“你平时住在哪里？我是说岸上。”乔问道。
纳努克朝东北方指了指：“星星角。”
“星星角？那地方可不近。”大屁股说。
“警长对星星角很熟悉？”乔说。
“谈不上熟悉，只去过几次。那是片面积广阔的林地，地形复杂，环境恶劣。”大屁股指指纳努克，“一般人是不会住到那里去的，只有他们这样的猎人。”
“是呀，是个极其难熬的鬼地方，但只有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猎物才会多。”纳努克道。
“打猎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到海上捕鱼了呢？”乔问。
“林地上的猎物越来越少了，海豹皮可比驯鹿值钱。”纳努克抽完烟，站起身答道。
“你要走了？”大屁股问。
“嗯。船上的汽油不多了，得回家取几桶。”
“你对附近的冰原很熟吧？”乔问。
“还行吧。怎么了？”纳努克看着乔回答。
“能不能给我们做个向导？”乔笑了笑，“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带你去恶魔岛，帮你搞一些汽油，完全免费。”
“这个……”纳努克犹豫起来。
“好啦，就这么定了。”大屁股哈哈大笑。
纳努克耸了耸肩，默许了。
“这片冰原可不小，你们打算去哪里？”纳努克问。
乔和大屁股相互看了一眼，乔说：“这里有没有冰谷？”
“冰谷？”纳努克愣了一下。
“巨大的冰缝也行。”乔说。
纳努克想了想，指着对面道：“据我所知，那里有一个大裂缝，小艇都能驶进入口，不过再往里走我就不知道了，没去过。”
“那就过去看看。”乔说。
两艘小艇发动起来，朝海湾深处行进。
海岸线曲曲折折，甚至有些支离破碎，小艇只能在距岸边一两百米的地方，沿着海岸线行进。
高大的冰原屹立在眼前，刚开始还能看到漆黑的岩石，但再往北，就只剩下巨大冰山。它们屹立在海面上，静谧而威严，不知走过了多少时光。因为阳光的折射，深蓝的冰体呈现出层次分明的颜色来，有的地方竟然显现出灰黑色。
“颜色越深，形成的时间越久。”大屁股卖弄着学问道。
“那里！”开了几十分钟后，纳努克指着前方说道。
大屁股和乔同时抬起头，一个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几十米高的冰川上。
与其说是裂缝，不如说是洞穴更恰当。小艇驶近洞口，乔仰着头仔细观察起来。
裂缝从冰川的最上方一直延伸到海面，上面很小，越往下越大，从侧面看是一个巨大的尖利三角形。洞口宽几十米，里面一片幽深。
“小心点。”大屁股说。
两艘小艇并排着缓缓开进去。乔有意放慢了速度，一边开船，一边观察着四周。抬起头，还能看到一线天空，两旁的冰体光滑无比，如同斧劈刀砍一般，十分纯净，发着幽幽蓝光，就如童话世界。
越往前开海面越窄，上头的冰封也开始合拢，光线越来越暗。
“不能再走了，不然船无法掉头出来。”二十分钟之后，纳努克停了船说。
“的确到头了。”大屁股点头。
乔看着上方，二十米左右的高处，冰体合拢，两侧出现一道道白色裂痕。
“这里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塌下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纳努克提醒道。
“走吧。”大屁股对乔说。
乔有些失望，将船掉头。此时，一缕阳光从前方斜照进来，有光芒反射到乔的脸上，又很快消失。
乔眨眨眼睛：“有东西！”
“什么？”
“好像不是冰层反射的光。”乔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个长长的冰舌伸出来，勉强能走一个人。
“我过去看看。”乔将小艇停在冰舌旁边，小心跳上去。
“慢点！哎呀呀，小心点！好吧，我也跟你去。”大屁股也跳下来。
纳努克见状，也停了船跟上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冰舌是个缓坡，而且越来越窄，最后完全变成了一道冰梁。
“这要是掉下去了，会不会摔死？”大屁股看看脚下，已经距离海面七八米高。
“反光的那东西应该就在前头。”乔说。
“我们还是回去吧。”纳努克看着周围的白色裂痕，心惊胆战地建议。
“不查看一番，我是不会回去的。”乔转脸对大屁股说，“说不定会有线索。”
大屁股很快明白了乔的意思：“你是说这里……”
“有这个可能。”乔说。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乔突然停了下来。
“见鬼！你想害死我呀！”大屁股撞到乔身上，差点掉下去。
“警长，你看！”乔指了指前方。
“看什么呀！冻死了！”大屁股嘟囔着，从乔的肩膀一侧探出脸来看着前方，瞬时惊呆了。
斜上方的冰层中，躺着几个人！
不，是尸体！
三具尸体已经彻底和冰山融为一体，脸色苍白，或张着嘴，或睁着眼，诡异无比。一把刀封在冰中，刚才的反光应该就是它。
“亚洲人。跟先前漂在海面上的那些应该是同一伙儿。”乔笑起来，“警长，我们找到了尸体的来源地。”
大屁股点头。
乔看了看四周，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巨大的冰缝应该是从冰原的上头逐渐向下开裂的。”
“你是说……那些尸体是从上面的裂口丢进来的？”大屁股思忖，“的确，受温室效应的影响，温度逐年升高，冰层开始融化，变得不稳定。这些白色裂痕就是证明……”
乔说：“是的，冰块破碎落到海里，尸体也跟着落下，一部分顺着海水漂到了外面。”
“这么看，这些家伙简直诡异！”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一阵虽细微但足够清晰的轻响。
“什么声音？”大屁股问。
乔抬起头，见上方的一条白色裂痕正变得越来越大。
“赶紧走！要裂开了！”乔大喝一声。
“他妈的！”大屁股吓得要死，“快走！”
纳努克掉头就跑。
“见鬼的地方！”大屁股鬼哭狼嚎。
咔嚓！咔嚓！咔嚓嚓！
断裂声越来越大，冰梁开始晃动。三个人顾不得许多，死命往前冲。
轰！
一块巨大的冰块落水，发出轰鸣声，接着，一块，两块，三块……
后方的冰体开始坍塌，冰梁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跑呀！”大屁股叫道。
轰！
冰梁剧烈摇晃起来，乔差点摔下去，转过头，发现一块巨冰正好砸在冰梁上！
“不好，冰梁塌了！”乔大声道。
“妈的！”大屁股双手抱头，变成了一坨旋风般狂奔的肉蛋。
三个人没命地向前冲，冰梁在身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坍塌着，追赶着。
“快！快！”
小艇终于出现在眼前，三个人跳上去立刻发动。大屁股转脸往后看，视野里满是迅速逼近的掉落冰块，还有冰块掀起的白色水雾，坍塌声震耳欲聋！
“快呀！”大屁股喊道。
轰隆隆！马达声响起，两艘小艇好像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几秒后，掉落的冰块砸在原先停留的地方。
“快呀！”大屁股脸色苍白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