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个孩子!”夜千媚答,“强行堕胎,她也许会立时挺不住,让她待在宫中,好生将养,应该还能拖延一些时日,等我寻到解药,自然万事大吉,只是,在这期间,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动了胎气!一旦有滑胎之兆,她的性命堪危!”
“朕记住了!”雪寂言疲倦点头,声音沙哑,“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该做什么事,自行去做,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去找无邪!”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似乎再没有一丝气力,沉默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那双清冷黑眸,周身散发着一种萧索悲伤的气息,看得夜千媚心头一颤,又是一疼。
虽然入宫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但她也看出一些微妙的事。
这男子深爱那中毒的女子。
可那个女子,却对他充满怨怼嫌恶。
像这样年轻俊逸的男子,这样高高在上的君王,在外人面前威仪逼人,可独独提到那个女子,眉眼间俱是宠溺疼惜。
可她竟然不爱他。
真是让人无限唏嘘。
唏嘘之余,夜千媚心里微有些酸溜溜的。
同样都是女人,她的情运,好像有点差。
走出殿门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雪寂言一眼。
龙椅上空空荡荡,再没有那抹修长身影。
雪寂言正站在安若素的寝殿前发怔。
天色阴沉,乌云低垂,风很大,吹得殿前的风铃叮当作响,也吹得他遍体生寒。
安若素眼尖,老早就瞧到他的身影。
他黑色绣金色龙纹的大氅在寒风中烈烈舞动,让她莫名想起草原上那凶狠霸道的苍鹰。
嗜血,残忍,蛮横,狠辣。
可现在,她居然怀上小鹰崽了。
真是扯淡!
安若素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嫌恶感。
她只瞥了他一眼,便迅疾扭过头,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
然而盘算了半天,那熟悉的轻捷的脚步声仍未响起,她下意识又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由愣住了。
雪寂言竟还在廊下徘徊,有几次一只脚已踏进殿门,却又收了回去,似是无限纠结矛盾。
安若素从未见过这样畏缩紧张的雪寂言,看得眼都直了。
雪寂言在殿前继续徘徊,他似是不胜寒冷,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一弯腰,竟然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来。
这一坐,又坐了很久。
安若素看得脖子都酸了,他却还是一动未动,头勾着,腰身佝偻,阔大的衣袍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夕阳渐沉,夜色笼罩,他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浮沉,不知是因为光线太过幽暗的缘故,他的神色,竟是说不出的沧凉忧伤。
这沧凉忧伤似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瞬间击透安若素的胸膛,一股难以言喻的又酸又涨的感觉,瞬间充盈整个胸腔。
安若素一时竟不敢分辨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又惊又怕的站在那里,手捂胸口,感觉到自己狂热的心跳,以及眼眸间无法抑制的奔涌的热潮。
这是因仇恨和怨怼而生的羞恼悲愤的热潮?
她下意识摇头。
不是的,她知道不是的,因为这一时这一刻,她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在料峭春寒中瑟缩悲伤的男子,心底竟然一丝一毫的恨意都没有。
不光没有恨意,还似生出一股莫名情愫,那种又酸又涨的感觉,在她看到卷卷为她受伤时出现过。
那种感觉,叫心疼。
她居然,为外面那个囚禁她强迫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心疼,难受,悲伤……
她一定是疯了!
又或者,她是病了。
像雪亦霜那样,也有了人质综合症,不然,怎么会莫名心疼起这个害她陷入如此耻辱不堪境地的男人?
安若素站在那里,魂不附体,惊惧交加。
正魂魄无依之际,忽听耳边有人低唤:“安若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说话间,那股熟稔的神秘清冽的气息氤氲而来,安若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窗帘后缩了缩。
看到她惊惧逃避的模样,雪寂言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现在是怎么样?
她已经视他为洪水猛兽了吧?